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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打开水,你怎么没打来?”马崇汉又一次拿起水杯。
“开水房锁着门。”小张呐呐地回答。
“再去打一趟!”马崇汉口气中流露出愠怒。
曹铁强瞅了团长一眼,又瞅了小张一眼,待小张走出去,才说:“是的,我反对。”
郑亚茹的脸红得象要渗出血来。
马崇汉的目光如伤人利器,咄咄地射向工程连连长。对于这个东北小子,他心中耿耿于怀地记着一笔帐。此时此刻,这笔帐的帐簿子又翻开了……
全兵团大搞“公物还家”运动那一年,马崇汉亲自带着工作组,坐镇工程连抓试点。他是个很善于总结各种运动经验的人。在这一点上,能力要比政委孙国泰高一筹。几天内,他就总结出了一套“三字经”——一看、二查、三搜。就是:各家各户的天棚地窖要看看,所有知识青年的箱子要查查,凡属公家的东西,一针一线,都要搜回来。“三字经”通过电话线,由马团长亲口传达到全团三十几个连队,指示照办之推广之。“运动”得全团鸡犬不宁。
一天,马崇汉来到男知青宿舍,发现大火炕炕头一床褥子底下,垫着三块杨木板。他亲自动手将木板抽了出来。木板着炕的一面已经烤黄。
“是谁垫在褥子底下的?”中午召开了全连大会,马崇汉指着三块搬到会场的木板,严厉追究。
“团长,是我……”小瓦匠单书文怯怯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公家的木板垫在褥子底下?”团长瞅定他的脸,字字拖长地问。军大衣很有派头地披在团长高大魁梧的身上,风度如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的“二0三”首长。
“我……我……我怕烤着了褥子……”小瓦匠脑袋耷拉在胸前,不敢正眼看团长。
“抬起头!”
小瓦匠的头沉重地抬了起来,眼睛却盯着自己的衣扣。
“你自己的褥子烤着了,你心痛。公家的木板烤着了,你就不心痛。这叫什么?这就叫——损、公、利、己!”团长的大手掌啪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小瓦匠浑身一颤。
“岂有此理!限你明天早饭以前,把检查交到工作组来,不得少于五千字!”
团长声色俱厉。
…………
晚上,小瓦匠从炕洞里往外扒碳火,一锨锨端到宿舍外,倒在雪地上。
“哎,你这是干什么?”有人抗议了:“我褥子底下还冰凉呢!”
“将就点吧!”从不跟任何人发生口角的小瓦匠,憋了一肚子的气,都通过这四个字发泄出来。
抗议者二话不说,从炕上蹦下来,往炕洞里塞满了木柴。
出身于封建官僚家庭的小瓦匠由于背着个甩不掉的包袱,甘作人下人,是知青中的弱者,对别人一向逆来顺受,不敢也没有能力维护自己的尊严。他不敢再从炕洞里往外扒火,默默地卷起自己的褥子,无法睡觉,便将一只小肥皂箱搬到地上,坐着个木墩写检查。
写了撕,撕了写,写写撕撕,撕撕写写,一本信纸转眼扯去了大半本。五千字!自己把自己往高得不能再高的纲上线上联系,搜肠刮肚,抓耳挠腮,却无法写满一页纸!
当年的男知青排排长曹铁强从外面查岗回来,见状问:“你怎么还不睡?”
“你叫我怎么个睡法?”小瓦匠可怜巴巴地反问一句。
曹铁强摸了一下炕面,不再说什么,转身又走出去了。
一会儿,他从外面扛进了那三块杨木板。
“垫上吧!”
“我……不敢……”
“叫你垫上你就垫上,明早再扛回原处去,没人知道。”
“万一……”
“我顶着!”
马团长是一位最讲“认真”二字的共产党员。当男宿舍响起一片鼾声时,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
他是为那三块杨木板而来。
拉亮电灯,见三块杨木板又被垫在了小瓦匠的褥子底下,马团长愤慨极了。他不唯最讲“认真”二字,而且最讲“服从”二字。军队使他养成了坚决服从首长一切命令的习惯,他要将这一点作为优良传统灌输到知识青年们的脑袋里去。他最不能容忍对首长的命令阳奉阴违。在他本人即首长,阳奉阴违者又是他的战士的情况下,更不能容忍。
他猛地掀掉小瓦匠的被子,拽着小瓦匠的胳膊,将小瓦匠扯到了地上。
小瓦匠穿着衬衣衬裤,光脚站在地上,揉开朦陇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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