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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愉快,举止如此喧哗,几乎引起优雅社会的反感。他们的穿着混合了新奇和朴实的特色,半军半民,半西半中,以至于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杂乱无章,尤其男女不分。男青年穿衬衫,短裤和皮鞋。有些女孩子头戴小帽,身穿大口袋的棉袍,打绑腿,穿草鞋。有人穿着咔叽衬衫和漆黑布裙的学生服,加上束带袜和布鞋。少数还穿着长袍。梅玲看到一对年轻人坐在石头上,正辩论得起劲呢。另外一个男孩子正在吹口琴。一位少女的短发由帽缘滑出来,口袋里露出一支自来水笔。有一位女生挂着手表,却穿草鞋,戴宽边的农夫帽。说来令人不解,也难以相信,这一代竟完全离开家,脱出社会传统,逃开个人的命运,被私人环境所驱使,或者被一个高贵的理想所推动,要在这个宇宙中建立崭新的生活,大家聚在这里追求灵魂的自由。一切都坦率、单纯、现实而合理。短发不只是一种发型,也是一种方便。他们正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仿佛人类文明从来就不存在似的,只有手电筒和钢笔例外。他们爱穿什么就穿什么,爱想什么就想什么,想到了就直接说出来。如果他们找的是精神自由,他们已经找到了。
梅玲和老彭被带到庙堂的一个房间,那是地方总部的办公室。行军床边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木凳,一个高个、面色黝黑,年约三十岁的男子站起来迎接他们。梅玲觉得,以他的权位来论他算相当年轻了。
“彭同志,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你有什么计划?”
老彭把计划说出来,军官告诉他们,两条线路上都有激战发生,但是答应研究看看。
他以大忙人的姿态坐下来,显然对自己的计划要比眼前客人的问题更加关切。“敌人正沿两条铁路往下攻,”他解释道,“他们会占领干道,我们必须像毛细血管,把他们的血液吸出来。敌人到哪里,我们也到哪里,事实上,敌人进城后,我们更容易组织乡间的人民——等大家见过他们的兽行以后。那是我的经验。”
他说话充满安详的信心,却没有一般军官的派头。他穿着棉制服,没有挂级别徽章,看起来就像农夫似的。现在他似乎轻松下来,看看梅玲说:“你为什么要去上海呢?这边有趣多了。”
“但是我必须到上海去见一个亲人。我们怎么走法?”
“用脚走哇。”他笑笑说,“你如果运气好,我们也许能替你抓一匹敌人的战马。说不定你要在这儿等几天,我们经常有人到南方去。同时,你可以和其他女孩同住一个房间,我带你去见李小姐,喏——他们正在唱歌呢。”
《风声鹤唳》柒(2)
年轻的毛军官陪他们出了院子,向大厅走去。群众正在唱一首军歌。
“他们唱的是什么?”
“《游击队之歌》,”毛先生答道,“这是我们最先教授的一些项目之一。”他指着领头的人说:“那就是李小姐。”
当他们在半小时前进屋时,带头的少女曾经转头看看梅玲,但是现在她正领头全力指挥唱歌。大家似乎唱得很起劲。不过现在有很多人转头注视身旁的这位美女,歌声几乎中断了,只有前排几个人继续唱。
李小姐用一根看来像和尚用的鼓棰敲敲桌子。
“怎么啦?”她大声说。
现在大家完全停住了。男士们看看梅玲,又看看他们的老师。后者一再地拍桌子。
“现在开始再来一次,把字念准。没有吃没有穿——”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大家吼道。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现在再从头开始。”
这次他们唱得比以往更起劲。唱完,李小姐用她那沙哑的男音说;“在我解散你们之前要问几个今天和昨天学过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打仗?”
“保卫我们的国家!”大家吼道。
“我们国家有多少年的历史?”
“四千年。”
“我们和谁打仗?”
有人叫“日本”和“东洋鬼子”。
李小姐似乎不太满意。一个蹲在前面的人喊出:“日本帝国主义!”老师才点头认可。
“是的,日本帝国主义。”她重复地说。但是下面有人嘟哝说话,表示他们不太懂。
“敌人进攻我们要如何?”
“撤退。”
“敌人撤退我们要如何?”
“进攻。”
“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进攻?”
“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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