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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明亮如白昼,顾青未将手中灯笼随意置于院门处,两只手拢入袖中缓步上前。
夜里的灵堂很是冷清,没有了白日里前来吊唁之人,只灵前仍跪着顾青未的儿子和儿媳,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
四人连着跪了大半夜,原本很有些困顿,听到这来得突兀的脚步声,精神齐齐一振,然后同时回过头去。
“母亲!”
“祖母!”
四人惊讶之余,连忙起身迎接。
顾青未往她的独子身上看了一眼,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这辈子大抵是没什么子女缘,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不说,因为她与宁致远的关系,连带着也与儿子并不亲近。
说是母子,但其中却少有那母子的情分。
不仅是儿子,就连孙子孙女,虽然平时见了她格外的恭敬,但总也少了祖孙之间的亲昵。
但顾青未也只这般感叹了一句,便将这件事放开了。
她的儿子都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孙子孙女大的也是十几岁了,她若是一直因这些事而郁结于心,又哪里能安然活到现在?
朝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点了点头,顾青未看向停在正中央的棺椁,淡淡道:“你们今天也累了,先回院子里休息吧,我想与你们父亲和祖父说说话。”
顾青未能发现儿子面上的犹豫之色。
不过,她在国公府向来威严,所以对面三十几岁的男子终是道:“既然母亲想与父亲话别,那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了,儿子会留几个人在院子外候着,母亲若有任何吩咐,尽管使唤他们便是,万不要累到母亲了。”
顾青未点点头,然后目送四人渐渐远去。
这偌大的灵堂,便只余顾青未一人。
有夜风从大开的院门吹入,扬起挂在灵堂里的白纱,更衬得这灵堂空旷、清冷、阴森。
甚至还有冰凉的雪花顺势飘了进来,最后又因为屋里的温度而融化成一点小小的小迹。
寻了张椅子拖至棺椁前,顾青未静静地看着棺中被收拾一新的宁致远。
从宁致远合眼,她就因“悲痛”得数次昏厥而只能在院子里歇着,宁致远的身后事都交给了儿子儿媳,顾青未是半点没有沾手。
顾青未从前以为,她对宁致远其实是没有怨的,看透一切之后,宁致远在她心里也只不过一个住在同一屋檐之下的陌生人,谁会对不相干的人心存怨恨呢?
可到宁致远闭眼,她才发觉,原来她终是做不到世人眼中那般的贤惠大度。
许久之后,顾青未微微一笑,道:“你死了。”
“皇上下旨辍朝三日,赐祭并亲写祭文,还遣百官临吊,你看看,你就算是死了,也死得这般风光,叫人不得不羡慕。”
“不过,再风光,也终究也是死了。”
顾青未说完这些话便再无言语,守在宁致远的灵前,她从未觉得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心中安宁。
她确实对宁致远心中存怨,但这份怨,也不致叫她恨其死。
他们曾经也是恩爱过的,哪怕只是因为许久以前的那点温暖,就算之后的岁月里只剩下了冰凉,她也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所以宁致远的寿终正寝叫她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
舒了这口气,顾青未却发现,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那股气没有了,她心里竟渐渐就弥漫出淡淡的怅然来。
为什么而怅然呢?
顾青未也找不到答案。
这些年来,宁致远其实不只一次的想要求得她的原谅,可是,她要如何原谅呢?
她于是又想起了宁致远病重期间,洞虚道长来到定国公府那日,她在外面听到的那番话。
番外篇:好好待她(二)
那时的宁致远已经缠绵病榻许久,后来竟异想天开的非要让人去请了洞虚道长来定国公府一趟。
洞虚道长在大周朝的地位之超然,就算是当今皇上也不能说一定就能请得动他,也因此,顾青未当里还暗中嘲讽过宁致远的不自量力。
却没想到,洞虚道长真的来了。
洞虚道长除了有那预知将来事的神奇本领之外,一手医术也堪称出神入化。
顾青未原还只当宁致远这是要求了洞虚道长救他一命,自然也没兴趣听他与洞虚道长的谈话,借了要替洞虚道长准备茶水的由头出了门。
只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走到门外的她,却不受控制地停下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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