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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高个的满洲译员随着他,地方警察则在后面懒洋洋地走着。
当他们来到罗娜庭院的时候,日本人仿佛找到了大乐园似的,测览房间像观光客一般,而不像一名正在值勤的军官。院里的人早就得到警告,罗娜、她丈夫和冯旦都坐在客厅里。军官大肆欣赏墙上的名画和古董架。他用脚试试地毯的厚度,自顾笑着,又感觉到有人看他,就在军官的尊严和藏不住的赞赏间力求保持平衡。然后他跨入罗娜的卧室,盯着她的香水瓶和红拖鞋。回到客厅后,他在桌上拿起一根香烟,满洲人连忙替他点火,他仍然意趣盎然地踩着厚地毯,自满洲人手中接过火柴,眼睛眯成一条缝,香烟叼在嘴里。
他指指还没核对的梅玲的名字。
“还有一个崔梅玲。”满洲人说。
“她在里面。”博雅指指对面的房间。
梅玲躺在床上,扁桃腺正发炎发肿。日本军官冒失地闯进去,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坐在床上,倚着枕头,就对身后的博雅说:
“她怎么啦?”
梅玲小声地说,她的嗓子不舒服。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博雅回答说。
“她在这做什么?”
“没什么。”
不知道心里有没有什么念头,日本人摆出思考的姿态,牙缝间吱吱响,叫满洲人再问下去。
“一个人住在别人家里,又不是亲戚,怎么又没有什么事情呢?”这是日本人想不通的地方。
“她是我舅妈的客人。”博雅指指门口的罗娜说,罗娜对满洲人点点头证实,他正在记录。这样似乎还不够。
“她出生在哪里?”
梅玲现在真的吓死了。博雅要她回答,她只好说:“上海。”
“那她为什么来这里?”这是更想不通的奥秘。
“她来拜访朋友。”博雅有点不耐烦地说。
“她以前读什么学校?”
梅玲怯生生回答说:“我没上过学校。”
日本人摇摇头,仿佛确定有些不对劲。这似乎是一次不必要的长审。
“她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父亲。”她说。
“她母亲叫什么名字?”
梅玲似乎不愿意回答,满洲人告诉她,这是例行公事。“东洋人问话,你一定要回答。说什么都无所谓。”
“最近十年你住在哪里?”他又问道。
“在上海和天津。”
“你结婚没有?”
“没有。”梅玲直率而略带刻薄地说。
翻译员记下她的回话,日本军官则盯着梅玲,用多事而困惑的表情打量她。她白白的手臂戴着翠玉的镯子,正搁在软棉被上,加上羞红的面孔和乌黑的卷发,构成一幅可爱的画面。她的头斜向一旁,用自卫、惊恐的眼神看着军官,就像博雅书斋那一幅画中的小鸟望着大蛇一样——不是正望,而是用眼角偷窥,不是观察他或接受一种印象,而是由眼中露出明显的恨意、恐惧和迷惑。问完了话,军官对满洲人眨眼说:“她很漂亮。”然后转向她,和善地用蹩脚的英语说:“你应该找日本医生看病,日本医生像德国医生一样好。”
《风声鹤唳》伍(2)
梅玲沉默不语,军官又笑笑说:“你喜欢日本人吧?中国人和日本人应该做朋友。哈!”
他发出日本人表示欣赏一个笑话时特有的尴尬、不自然、做作的笑声,低头拧了梅玲的面颊。梅玲缩头尖叫,眼睛里有厌恶的怒火。日本人挺了挺身子,恢复军官的仪态,对满洲人吼了一声,就走出房间。
搜查继续在前院进行。冯老太太没有出来,由博雅带日本人检查房间。走到一个十寸高的方形白玉壶前面,军官停下来,那是这栋房子的前一位屋主——满洲亲王——的珍藏。他转身问道:“乾隆?”博雅点点头。
他们才走完住宅的一半,就向西北弯,来到“漩水台”的地方,俯视红栏木桥和对面的果园。搜查变成敷衍,日本军官似乎有别的心事。
“走到那一边要多久?”
“半个钟头。”
“我们掉回头。”
不知道是满洲人看出军官的心事,还是军官曾私下对他说了什么,译员走近博雅低声说,他最好把军官看中的白玉壶送给他,以争取他的好感。于是博雅在“自省厅”传话给佣人,到了门口,另一个佣人便交给他一个包装精细的纸盒,博雅递给翻译员,后者对军官说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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