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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暖暖的,仿佛带有治愈能力。空气中飘着各种花的芬芳,合着殿内檀香与衣物上的熏香,虽让人很难一一辨别其中味,却也不失为一番独特。
“本宫在院子里洗头,你们把躺椅搬到太阳底下去。”
那拉先在东暖阁里洗了澡,换上一身宽松的外衫,开始在碧水的服侍下洗起了一头青丝。
平躺在芙蓉躺椅上,那拉闭着双眸,感受着暖暖的阳光,和碧水轻重适度的按摩。
小金瓢舀起浸了花瓣的热汤,轻轻地浇在头皮上,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唱歌,通体的舒畅让那拉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向来喜欢在有这般暖阳的日子里洗浴。皂角的味道淡淡地散在身周,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闻起来颇有一些心怡的感觉。
北方的气候一贯的干燥少水,居民们洗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宫妃们洗浴也向来是一件大事。
在紫禁城,用水是和分位挂钩的。东西六宫,每宫才一口井,妃嫔们用水若不按照分位高低来分配,那得出老大的乱子了。
嫔以下的低位妃嫔每月只能洗浴一次,除非被翻到牌子,否则不能加洗。
虽然那拉是皇后,水的份额只仅仅比太后少一点,却也仅仅能够三日一沐浴。
羊角梳带着特有的质地,一梳一梳,一直梳到尾。金瓢舀着水,水声哗哗,像是一曲舒缓的调子。
在这催眠曲中,那拉意识渐渐沉迷。
识海中,光线退却,黑暗占据,慢慢化身一片荒芜。黑暗渐浓郁,一层又一层,像轻纱一样将那拉的意识包裹起来,终被淹没在黑暗的海底。
四月的时候,宫里还没有蝉鸣,只有早回的燕子在屋檐间来来回回,偶尔叽叽喳喳低语着人们听不懂的话语。
那拉睡得很熟。
碧水为她清洗好了头发,招手叫来两个小苏拉。
小苏拉们轻手轻脚地搬开躺椅一侧装热水的大木盆,碧水给换上了一张干净的地毯,又将那拉的一头青丝用吸水的缎子擦拭到半干,抹上发油,梳顺,再一点一点细细铺在这张地毯上。
那拉头发很长,那长及脚踝,一点一点摊开,远远看去像是一把巨大的墨色青丝扇。
四月的天气还不是很暖和,碧蕊从屋内抱来一床厚厚的羊毛毯子,轻手轻脚地抖开,又小心翼翼地给那拉盖上,生怕惊醒了她。
娘娘是个好主子,赏罚分明,从来不任意做贱人。
碧蕊心里一叹,轻轻为那拉掖了掖毯子,料想无事,于是便示意碧水去做自己的事情,她自己搬过一个针线筐,在一只小凳子上坐下,守着熟睡的那拉做起针线来。
娘娘曾对碧蕊说过,她做的荷包很精致,心里很是喜欢。碧蕊便想着,不如趁现在得闲做些给娘娘赏玩。
她手指翻飞间,一片花瓣渐渐有了雏形,而那拉此时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拉依稀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十几岁未入宫之前的样子。
身量小小的那拉,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在浩渺的大草原上漫无目的地飞驰。胸中充满了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
那拉小时候去过草原。梦境很真实,仿佛真的是置身于漫漫草原之中。
风呼呼地吹过耳畔,发丝飞舞扬起好看的弧度,衣带翻飞间像是展翅的蝴蝶。
她脸上带着山茶花一般灿烂如火的笑容,清脆的笑声留下一串串,伴着达达的马蹄声像是阵阵鼓点。
良久,也许是跑累了,画面一转,她忽然出现在了家里。
她把缰绳一扔,迈步跨过那高高的门槛,穿门过户,她看到了额娘,展颜一笑。
额娘美丽而温柔,她坐在花厅铺着厚厚毡子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个绣花绷子,上面是半副秀丽山水。
额娘见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微微笑了笑,掏出了帕子,慈爱地给她擦去额头和鼻尖沁出的滴滴汗珠。
额娘并没有说她笑出两排大牙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冲她絮絮唠叨各种贤妻准则,那拉觉得快活极了。
燕子低声呢喃着。
碧蕊埋头,时不时抬眼看看熟睡中的那拉。
她的荷包上,一枝梅花正要盛开,带着浓浓的春意。
忽然,一声“砰”的巨响从倚兰馆那头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些人声和跑动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后殿中显得非常的突兀。
碧蕊吃了一惊。
她慌忙侧头看了看那拉,发现她并没有被吵醒,方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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