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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靴的声音、下雨的声音、远远近近、混合着心跳的声响。
“苏州并无急事,京城也可做生意。”
“嗯?”
皓云突然把适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略略转过头来,看着我笑。
“只不过,我留下来是为了等你。”
“……”
我无法回答,伞下只有沉重的呼吸。
而皓云就好像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一样,又微笑着转过头去,“京城我还哪里都没有去呢?我想你回来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去。就像在旧京那样,爬爬山看看风景;就像在苏州那样,聊聊天,吹吹曲子,下下棋。”
说了旧京,说了苏州……唯独不说海上。
是不想让我想到难过的事吧,可是你这样温柔的话,我却反而觉得有点想哭。
“我,还是你的朋友对吧?”
这样不敢确定却又怀抱着希冀的声音,根本没有说过一点过分的话语,没有做过一点过分的事情,这样的皓云,这样的皓云,你让我怎么可能说出不是呢。
“当然了……”
我几乎快要哽咽了,在风里,我低下头,揪住了皓云的斗篷。
“当然是朋友了。”
“那现在我要怎么叫你呢。”他轻柔地问。
在海上,景弘强说要上下分明统领军纪所以皓云也都叫我郑大人。他总是这样,根本不与人争,像怕我为难似的,一径温柔地对我好。
我是景弘的三保、朱棣的郑和。
他们都喜欢用专有意义般的名字叫我,好像这样一来,我就被盖上了某种印章,我就是属于谁的了。
我也同样是皓云的傥来。
可他却问,我希望他怎样叫我。
其实我心底是有一个希望的……
但是我不能说,我根本没有办法说。
我只能含笑抬头,“用你喜欢的方式叫我吧。”
因为你对我温柔,我也想要对你温柔。
可能在这个世界,就只有你是我的朋友。可能这一生,也就只得这一个朋友。可以用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无私地付出了感情,不要求回报,也不说任何使我为难的话语。
“呐,是好朋友呢。”我满脸焦急地确认。
皓云在伞下,微微地笑着颔首。
在祯儿那里意外地与皓云重逢,找不到任何可以说“不”的理由,于是再次成为了朋友。好像在爪哇的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的承诺,像秋末冬初甫逸出口,就会消散在空中的白色呵气,虚幻无力。
景弘一如既往,行走在宫内宫外。偶然碰到,也不再装成看不到彼此的模样。有时也会静静地并行一段路,即使谁也想不到,应该说些什么。
在京内有了属于自己的宅子,虽然从前总把这当成一种奢望。只是亭台轩榭藕花开落,只会使人更觉寂寞。
宫内已无从前燕王府的老人儿。像怕睹物伤人一般,朱棣不想看到任何令他想起徐棠的人与物吧。只有我与景弘,自幼与他相伴,故而跳脱出了某段回忆的桎梏。
九五至尊又如何,还不一样也会害怕寂寞并有诸多烦恼?冷眼旁窥,以至不再想要感叹什么。
从宫内慢步而出,踏上石桥,冬柳岑寂,湖水初冻。景弘抱了个包裹,像要从外面进来的样子,在桥的那一侧猛然看到我,收住了脚。
我看着他,他望着我,隔着短短一截桥身。四目相对,想问这一生能有多寂寞……遗憾而又无法可想的感情,像薄冰上的朦胧倒影,似有还无,不甚分明。
“要回去了?”他问。
“嗯……”我点了点头。
“虽然你可以在宫内外自由行走,不过还是不要太出风头才好。”景弘欲言又止,“最近朝中大臣对我们很是不满。”
“你我算什么?”我接道,“他们是对皇上派船出使一事感到不满。”
“……话锋还是会冲着你我而来。”景弘淡淡说,“要格外留神。”
我知道大明一直都有宦官参政的隐患,也因此一向政治黑暗。但这与我何干?我没有野心,甚至渐渐连自己的愿望都不再明晰,连自己喜欢谁、讨厌谁,也变得难于了解。我只求日子就像这桥下的水,周而复始平静循环。
“吃饭了没有?”
我呆望着脚下倒影的空隙,景弘毫无预兆地转换了话题。
“还没有……”我讷讷地说。
祯儿常往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