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2/4 页)
。”
赵琰之前在东亭侯谢枫的威武军中任节度推官,曾见过谢石数次。谢枫军中不知为何都唤谢石“大公子”,赵琰便也如此称呼。他与谢石不过数面之缘,谢石相貌平平,深沉寡言,又少年白头,似有大成之风,苗而不秀。谢枫却极为推崇他,有几次重大决策,谢枫要他也随席旁听,竟时不时回头询问他的意见,让人大为不解。
赵琰彼时只当他是世家子弟,在军中不过想捡现成的谋个功名,今日细看,却见其人谡谡如劲松下风,璞玉浑金,人莫知名其器。
便知当日实是看走了眼。
裴青笑看一眼谢石,对赵琰道:“东山按辈分算,我该叫一声小舅舅。赵大哥与我有师徒之谊,授业之恩,大家就不必客气了。”说着拉赵琰入座。
赵琰这才发现那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一个小火炉呼呼地冒着火苗,炉上一个小茶壶。裴青待水已沸,右手提起水壶慢慢往茶盏内滴注,左手用茶筅点扰,至水与茶交融,泡沫泛起。他煎水、温盏、调膏、注汤、击拂一气呵成,手法娴雅之极。那兔毫盏中汤面变幻,一会儿似寒江倒影,一会儿如高天行云,一会儿又呈现出朗月疏星之象,白色汤花淳淳光泽衬着兔毫盏青黑釉色,汤纹水脉,物象繁华,巧幻如画,不可捉摸。汤花紧咬盏沿,久聚不散。过了约半炷香的功夫才渐渐消去,茶盏内沿方现出水痕来,茶香更加馥郁。
裴青将那茶递与赵琰,赵琰接过叹道:“上一次看阿柳的水丹青还是在回柳山庄之中,一晃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喝了一口,只觉苦咸之极,便知是放了姜盐,再一口始觉苦味稍淡,第三口方有苦尽甘来之味,有丝丝甜味在齿颊间弥漫。
裴青手下不停,又点了一杯给谢石。其时雨丝渐大,谢石见他鬓发已湿,便拿了脚边的一把竹伞撑开给他挡雨。
赵琰见他二人,一人执伞,一人分茶,配合默契,茶气氤氲间,竟有双双玉树,灼灼其华之感。
但听裴青道:“赵大哥此次入蜀,有皇命在身,裴青点到即止,不敢久留。”
赵琰闻言心里一动,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又看了看裴青,恍然大悟。
茶是蜀中的青城雪芽,蜀茶向来冠绝天下。蜀民疾苦中,惟茶盐二法最为苦重。
赵琰此去蜀中,是领了监察御史的职位,去蜀中代天子巡狩。从从八品节度推官到正八品监察御史,品秩不高而权势颇重。盖因监察御史是天子耳目,分察百寮,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御史权重如此,历来选授也极慎重,不是皇帝心腹之人,自然不能代天巡狩。蜀中大乱已定,百废待兴,裴煦要一些信得过的人去那里拨乱反正,澄清天下,赵琰此时便做了马前卒。
裴青站起,将身边一个琴囊打开,道:“这是我娘亲的连珠琴,赵大哥在回柳山庄也曾见过,便赠与赵大哥吧。琴虽木制,却能知人意,解人情,抚心曲,辨是非。”
赵琰心潮澎湃,心道他如此待你,你却还为他的江山这般殚精竭虑,眼眶微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抱拳道:“保重。”
裴青见他背着琴囊翻身上马,腰间一把宝剑,催马离去。
只见长风万里送秋雁,霜林半醉,江上寒波翠。
据《周史赵琰传》记载,赵子明为益州道监察御史,出行部内,唯携一琴一剑。帝赞其匹马入蜀,为政简易,治蜀二十余年,剑胆琴心,刚柔相济,任侠儒雅,有国士之风。
谢石见裴青久久凝视赵琰远去的方向,忍不住轻声说:“你若想走,随时都可以。”
裴青沉默半天,摇头道:“他待我终是不薄。”
又将视线转到江上烟波浩渺之处,道:“父王去世之时,他已知我和他并无半点血缘关系,却仍是尽心尽意养育了我三年,又请赵大哥教授我技艺,恩同再造。回柳山庄三年赤诚相待,生死相依,我日思夜想无以为报。淦京为质,他用一道免死金牌换了白晴川处处回护,四处打点,用心良苦。宫变之时,他并无胜算,将我打发出京,也未尝不是存了放我一线生机的念头。我若是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也就罢了。只是世事并不尽如人意,他料不到我又回来了,却成了一个大大的隐患。政治不外人情,看现在京中的情势,大乱初定,太子年幼,他放心不下,要将我看管起来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我只须在京中老老实实待上十年八年,等太子羽翼初成,那时再上书求去,想必他也就会放心地让我走了。”
他父母早亡,幼时孤露,半生坎坷,实赖裴煦之手方得存活下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