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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混乱的人群中认出了凌大夫,满脸血污,系在腰间的长袍也是残破不堪污迹斑斑,哪里有半分“医仙”的形象,但眼神犀利步伐如飞,与宫中死气沉沉的他截然不同。
急救营帐中不断有人哀嚎叫骂,李涛等将领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但对于不熟知战场的人来说,就如同地狱一般。
突然一串破口大骂盖过了所有的哀嚎叫骂,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空地中央,庞一鸣拄着拐杖一脚将一名伤员踢倒在地,跟着扔掉拐杖还想上去补一脚。
李涛急忙上前阻止,庞一鸣边挣扎边指着那名伤员骂道:“要你这种亲卫有屁用!将军没回来你回来做什么?老子要是你便战死沙场,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我正在下马,听到他这话双腿一软便从马上滑了下来,如果不是手腕上缠着缰绳,险些摔到地上。
许遣之赶过来搀住我,低声道:“公主莫急,庞将军是个急性子,情况必定没有听上去这么糟糕。”
他让我别急,自己说话时却忍不住加快了语速。
这时人群一阵惊呼,原来那名倒地的伤员泪流满面,举刀便要自刎。庞一鸣又是一脚,这次是踢掉了那人的刀,嘶吼道:“死在这里老子还要叫人给你收尸!滚回去把将军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就死到敌军大营里去!”
说到“死要见尸”时,他的话音已开始走调。
我手足无力,抽出许遣之搀住的那条手臂,轻飘飘地道:“去,去问问怎么回事。”
许遣之一连说了几句:“公主莫急。”似乎除了这句话他已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轻拍他臂膀,示意他我没事,他这才朝庞一鸣和李涛走去,走得格外缓慢而沉重。
这时李涛按住庞一鸣的肩道:“你先莫急,将军每次不都是最后一个回来么。再等等,或许就快回来了。”
又是“莫急”,听到的“莫急”越多,我越觉得惶然恐惧。
城门内的气氛异常沉重,重得让人觉得快要支持不住。许遣之向李涛询问了几句后,便呆立一旁默然不语。这一瞬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只觉得胸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难道说我连日赶来,竟还是迟了……
城头上一声嘶哑的高呼:“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
原本死寂的空地上霎时间骚乱,只要能走能爬的军士都朝城门口涌去,庞一鸣当先一瘸一拐地挤到最前面,李涛和许遣之自是兴奋激动,却仍不忘维持秩序,呼喝军士们各归各位,莫要阻住了城门前的通道。
而我的心也一下落回心口里,砸得我迈不动步。远远望见一人一马浑身浴血、疲惫缓慢地从黑洞洞的城门中走出来,刹那间,冬日灿烂,白雪如云。
作者有话要说:
☆、终结篇 … 只影向谁去(八)
立刻便有亲兵上前接过缰绳,帮他解除身上沉重的盔甲。我望向他右肩,据说那里前几日才受到重创,刀伤入骨。而他的右手手腕虽然因脱力而颤抖,却依然紧握玄铁长枪,直到亲兵将长枪接过。
庞一鸣呆站在他身侧傻傻地看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突然扭过身,用脏污的袖口抹了把脸。他身后那名受伤的亲兵再忍不住,五尺男儿竟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周围也陆续有人以手抹脸,一片唏嘘抽泣声。
明轩对着庞一鸣笑骂道:“老子还没死,你们这是吊丧还是怎么的。”
说完随手从马背上拖下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朝凌大夫道:“此人是慕容安歌的参军,看看有没有死绝,还能不能救。慕容大军哗变,长嫡子慕容余掌握兵权,慕容安歌不知去向,此人可能知道慕容安歌的藏身之地。”
凌大夫站在庞一鸣身后,冷冷地道:“没功夫!”
明轩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凌大夫的意思,笑道:“我没多大碍,随便找个军医来。此人可是性命垂危了。”
他嘴里说没大碍,但身上的重甲几乎除不下来,因多处受伤,甲上的铁片已和衣物一起嵌进肉里,与伤口里的血块凝结在一起,须军医取剪子来剪破衣物才能将盔甲除下。
凌大夫盯着他铁甲下那件已看不出颜色的残破战袍,终于重重叹了口气,俯身查看那名东阾参军。
这时李涛和许遣之也走到明轩近前,都是双眸湿润,嘴角绷紧。
明轩看见许遣之时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你不在襄城操练新兵,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又恍然笑道,“是不是给老子送兵马和物资来了?好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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