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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土质潮湿,如用着撒沙敌眼,并不生什么效用;若作暗器发劲射出,则杀伤
力较大,不可不慎。
这时天边有几缕乌云飘来,有几缕像狼烟转折的浮云,遮住了日光,使得大光几绺几绺
的撒下来,很是奇诡,有一种幽冥的感觉。王寇举目看看,远处乌云密罩,在远山巅,仿佛
正酝酿着一场雷雨。
王寇心忖:哦,待会儿有一场大雨,他往地上看,更证实了这一点:一群红蚂蚁,列成
一条细线似的,一直向前婉蜒。王寇循着蚂蚁行线望去,只见蚂蚁一直绵延到榕树根部的一
个杯底大的小洞里,爬了进去:
风雨来临之前,蚂蚁似乎有预知的本能,他本来想跳到树桠上去,等待那名动江湖的一
击,但他又想深一层,天下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在雷雨之中,自己躲在树上,那
是极危险的事。人算不如大算,一个极厉害的杀手,为雷电所硕,也是无可抵御。听天由命
的事,所以他还是远离了树。
他先注意到地上的蚂蚁,不过指甲样长,螫人倒是挺痛的。一个杀手,任何小事,只要
加以注意,便可成为自己所长。他便听说过大侠梁斗后人公子襄座下的七十一子弟,曾靠地
上蚂蚁以助击败一方霸主江伤阳的故事,前人所犯的错,是一面镜子;自己所犯的错,是一
种教训。
然后他游目四顾,的确可以望见远处,任何人走近这土丘方圆十里之内,他定可以居高
临下,先行看见,而土丘下的来人未必能及时看得见他,何况上丘附近,全无遮蔽之处,环
境十分荒芜,偶有乱石,隔开甚远,虽有乱草,也只有脚刭高长,只要自己多加留意,敌人
是断断欺不进来的。
不过,而今视野清明,当可一览无遗,但要是下雨了怎么办?这个问题,王寇很快就找
到了答案。因为此刻他眼帘所见,就有一层似珠帘一般的烟雨,视野虽有些膝陇,但一切依
然见。
雨帘慢慢成了雨墙,王寇觉得头上、额上、衣上、有些微寒,有些微凉,有些微湿,但
很快的,他听见雨的脚步,每一下,打在树上,“卜”地,一声,打在石上,“的”地一
声,打在土上,“笃”地一声,然后雨势渐渐急了。“淋漓”渐成急鼓,紧紧密密麻麻急
急,打在身上衣上额上,到处都是密集的雨声。他可以看见,从对山那边,一阵狂风,将雨
墙如一排箭林般吹来,一下子,他全湿了。
一下子,身上、身边、四周、周围、近远、远方,都似被一阵密集的烟水笼罩住。很远
的山坳那边。有户人家,茅屋上升起做饭的灶烟,给雨一打,浓得像一糊稀饭,好像实体一
般凝结又上升。对山的雨,下到这边来了。
这时天光已变成一种幽冥的色彩,像古画绢丝上那一种陈黄一般,而画上的山水、烟水
朦胧倏忽,他就在这烟雨之中。他的双眼清晰而静定,虽在滂沦大雨的山上,周遭十里任何
动静,他尽收入眼里。
没有人来。王寇心里冷笑。三天之内这才是第一天的晌午,他就来了。他葬了水小
情,敷了伤药,睡足了觉,换了新衣,准备好了于粮,就在这儿,制敌机先,先发制人,只
要唐斩一来,就给他一条路。
死路。
杀手从来不给敌人第二条路。
他永远只给人选两条路:死路和绝路。两条路是一条路,因为他也知道,万一,自己要
别人给他一条路的时候,那也等于前面没有了路。无路。
烟雨茫茫,所有的路,都隔千山万水,隔断重山。
王寇立在雨中。
雨锁断群山。王寇想起他过去的烟云,他一生里,没有喜,没有悲,只有一场场对决,
他踏着松软的土质,在想:他的对手何时踏上这一块土地,何时躺在这一块土地上。
他的伤大致已无碍。腹、背两道刀伤。入肉不深,不过被雨水湿透,有些隐痛。其他的
伤,更属轻微,一个杀手的肉体,是没有价值的躯壳,有用的是杀手的性命。他转身望那棵
大榕树。似一张巨伞,在雨中山岗上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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