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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胞儿破了,小牛的头露了出来。接生的人不敢怠慢,赶快上去捧着拢着,湿漉漉的小牛犊子终于抿着一双柔软的耳朵出世了。小家伙一落地儿,剪断脐带儿,就得赶紧抠它的蹄子尖儿,要不然蹄尖儿往上翘,抓地不稳,干不了活儿。就在人们忙活的时候,母牛用又大又软的舌头一下一下在小牛犊身上舔,直到把一身绒毛舔干。小家伙挣扎着站起来,四条腿发软,跌了一跤又一跤,刚一站稳就去母牛肚子底下拱着吃奶。两片嫩花瓣样的嘴唇噙住奶头儿用脑袋抵,抵得奶水打水枪一样飙出来。
小牛生下来,牛衣胞儿(胎衣)还在母牛肚子里,饲养员拿一只脚后跟儿磨出窟窿的旧鞋,拉起剪断的脐带儿往窟窿里一穿,打个死结,就让他悬空吊在母牛的屁股后。不定三天两天,牛衣胞儿就被这只窟窿底儿鞋坠落下来。牛衣胞儿不能随便扔,拿去挂到村边的树上,据说挂得越高,小牛犊就长得越高。
这种事儿女孩子是不能看的,女孩子看见的只是树上的牛衣胞儿。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湿着,被各种各样的窟窿底儿鞋坠在树枝上,散发出神秘的腥味儿,看上去活像老辈子女人系在衣襟上的手绢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碰巧儿在没人的时候路过那里,忍不住驻足观望,她兴许会紧紧地皱着眉头儿,听风呜呜地撕扯着树梢,撕扯着哗啦哗啦响的牛衣胞儿,没准儿就看见了一个女人命中注定的磨难和艰辛。
黧花鸡
春天落在构树上,落在缠着构树的一蓬葛藤上,两棵扭在一起的树越来越低地把身子探向水面,对着缀满串串紫花儿的影子左看右看总也看不够。高处的树枝上有两只红肚子长尾巴的小鸟儿,一替一嘴儿叨着毛毛虫一样的构棒槌儿,偷空儿叫上一两声,风便越发远,天也越发蓝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妮儿,手里拿根竹竿棍儿,守在树旁的坑岸上,赶着不让那只黧花鸡从水里出来。那是一只急着抱窝的母鸡,下够一茬儿蛋,就卧在窝里不起来了,不吃食儿,也不喝水。奶奶就打发小妮儿把它从窗台上的鸡窝里抱下来,一直抱到坑边儿,挖两疙瘩臭青泥糊到它的翅膀底下,狠劲儿往坑中间一扔,让它半天也凫不到岸上。小妮儿按奶奶的吩咐,已经连着扔了三天了,这只黧花小母鸡还是不肯下地找食吃。奶奶说了,今天要让它在水里多泡一会儿。
说真的,小妮儿心里非常可怜这只一个月能下三十一只蛋的黧花鸡。可就是每年春天它都落窝,十天半个月撵不起来。奶奶说母鸡落窝的时候会发烧,会头晕头痛,跟人害大病一样。要不是它个儿太小,就让它抱一窝儿小鸡娃儿,可是它实在太小了,抱不了几个蛋,个子大的老母鸡还使不过来呢,查十八也轮不上它。
妈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45)
“鸡鸡二十一,鸭鸭二十八”,老母鸡抱娃儿得三七二十一天黑地白天地暖,小鸡出来了又得好些天领着找虫子吃,净耽误下蛋。自从有了炕鸡娃儿,人们干脆阉只五六斤重的大公鸡,买一大群炕鸡娃,让它一天到晚咕咕咕地领着,还不怕黄鼠狼来叼。自从有了这样的“老阉鸡”,谁也不去费心巴力地用老母鸡抱小鸡儿了。
黧花儿扑腾着湿淋淋的翅膀,艰难地向坑边游来,搅乱了葛花树的影子。小妮儿挥动竹竿棍儿“哦使——哦使——”撵它,就不让它上来,一直到它没一点儿劲儿了,才放下竹竿让它上岸。黧花儿的毛湿透了,一缕一缕贴在身上,看上去又瘦又小,走起路来一栽一栽的,简直跟只受伤的鸟儿差不多。小妮儿忍不住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又是捋,又是搦,掂起翅膀通通风透透气儿,想让它瑟瑟发抖的身子快点干。她一边侍弄着,一边对它说:
“黧花儿啊黧花儿,不落窝你就活不成了?找罪受不是!听话,明天可别再落窝了!啊?”
树上那两只鸟儿听见小妮儿说话,“吱啦——”叫一声,拍拍翅膀飞走了。
黧花真听话,第二天就下地挠食儿去了。
过了一段日子,黧花忽然不见了,大人们旮旯缝道都找遍了,连根鸡毛也没找见,看样子八成是叫黄鼠狼叼去了。转眼到了麦黄梢的时候,有天上午,小妮儿正坐在树底下写作业,一群小鸡娃儿“啾啾啾”叫着从柴火垛里面拱了出来!数一数一共十八只,黑的黄的白的,绒团团毛线球儿一样往外滚,最后出来的正是那只失踪的黧花鸡!
“奶奶,奶奶!快来看啊,黧花抱了一窝鸡娃儿!”
奶奶跩着一双小脚儿从屋里出来,高兴得不得了,又是慌着抓芝麻,又是烧锅煮小米儿!也不嫌黧花儿个子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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