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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红蛇和白蛇酒爬走了。从来没见过红蛇和白蛇缠在一起的。
阿婆过来把我扶起来,给我洗了身子,她说,你冒犯了蛇神,蛇神派取人魂魄的红蛇和白蛇来把你拉走,是阿果他妈和我在路上拦下,用牛把你驼回来的。
那时,我看到阿婆的头上有白气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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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县城
我至今还记得一九九九年的那个夏天,在广西北部的罗城县城里我所遭遇的一切。
那个夏天跟南方往常的任何一个夏天一样,酷热难档。人们身上的汗像泉水一样咕咚咕咚的往外冒,衣服粘在身体上,衬衫都成了半透明体,男的解开了纽扣敞开了胸怀,上面一片油汗,女的身上的胸罩隐隐约约显出了影子。街上的柏油路晒得冒了青烟,路面软塌塌的跟橡胶一样,有行人吐了一口痰,等他像前走了一两步再回过头来看时,那口痰早已不见了,消失了,没了!
天气热的时候人很容易浮躁,浮躁的话人的脑子就容易发晕,可是中国的教育家们为了检验中学生抵抗脑子发晕的能力,就在炎炎夏日里安排了中考和高考。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有事干啦,嘴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向我们射击,你们一定要好好考,啊,好好考!这次考试对于你们很重要,很重要,啊,很重要!在听到他们重复了这么多的“很重要”之后,我们就傻傻地信了,并认为如果考不好就娶不到老婆,吃不到烧鸭,去不了县城了。
老师说考场设在县城,这条消息证明我们当时是多么地幼稚,多么地像一群小孩子。那一年我十五岁不到,所以我参加的是中考。
于是,四把中学的三百名初三学生住进了后来被拆掉的国营罗城旅社里,离考场大概一里路,每人每天五块,两个人睡一张床,学校说这样可以互相照应,我倒觉得这样可以互相闻脚臭。
要考三天,好象我的抗头晕能力还不大过关,前面两天的四门考试我都提前出了考场,出来透气,即使被太阳晒着也比在里面看着一个一个像烈士一样倒下去强,何况他们根本不是烈士。
就在第二天的黄昏,我和跟我一起互闻脚臭的罗军溜出了旅社。旅社旁边是罗城县城的农贸市场,那天刚好是每逢三天一次的集日,人群像雨前出窝的蚂蚁,密密麻麻,到处人头羼动,叽叽喳喳的,一群被惊起的麻雀。有一个妇女在讲价,她的腰围比胸围要大,老板娘的鼻子比嘴巴大,她们都很激动,讲价像吵架,劈里啪啦的将口水一股脑往对方身上喷,妇女身上的肉吊囔囔的在颤动,老板娘的嘴巴开始比鼻子大。
罗军说:“真壮观呀!”
我也说:“真壮观呀!”
在市场的出口,也就是国营旅社偏门的墙边围了半圈的的人,个个张着嘴默然望着墙上,嘴角流下口水也不知道,流完口水退到圈外的人就开始像苍蝇嗡嗡的响开了,手指划上划下的。你知道,孩子的好奇心是很强的,我们两个身子瘦,打架不占优势,可是钻人堆就不一样啦。弯腰低头扭屁股,闻遍无数汗臭烟臭屁臭之后,我们终于像老迈的泥鳅一样钻过了厚厚的人群,张着嘴呼呼喘气站到了那一张宽广的白纸前面。我一辈子都难忘那个黄昏,那个让我嘴巴鼻孔眼睛一起张大的黄昏。那一张宽宽的白纸写着黑黑的毛笔字,那是一张《认尸启事》,在几行歪歪扭扭的的毛笔字下贴着三张相片,一张上面是一个人头,我首先看到的是那条从死人嘴里耷拉出来的舌头,苍白苍白的,还有些发青,那个人眼睛翻白,头发和草绞在一起,蓬乱地翻着,在看第二张时,我的心脏早就“嘭嘭、嘭嘭、嘭嘭嘭”起来了,在看到第二张相片上那个人脖子上的绳子时,我就猛地转身了,面前都是张大的嘴巴,张大的鼻孔,张大的眼睛,好多好多黑洞洞。
劈啪劈啪撞开了人缝,罗军也跟上来了,我看到他的嘴唇在抖:“舌头都露出来啦!电视里的人怎幺不是这样死呀,我看到人家是先滚两圈,然后有个女的来抱,还讲好久话才死的哪,也没有露舌头呀。”
“你还讲,看后面,有鬼啦!”
他一回头看后面我就跑了,他看到我跑就像个女的一样叫了起来,跑上来抓住我的衣服后襟一溜烟跑进旅社,关进房间,屁都不敢放。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的胸腔还“嘭嘭、嘭嘭”的响,捱呀捱呀,窗外听不到车声了,屋里的电扇吧嗒吧嗒地响着,吹得身子都凉了也不敢关,不敢开眼睛,不敢翻身。尿胀了,也不敢动一下,小腹热乎乎的。满脑子都是那条发青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