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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抱着女童哆嗦起来,以为这傲慢又刻薄,蛮不讲理冲进来把她女儿裹脚布扯开的林家千金,要对她动手。
她这样的薄命妾室,哪敢和传闻中林家的心尖尖千金反抗,妇人已经护住了女童的头脸,准备替女儿挨了。
谁料这个神色傲慢的少女却只是低下头,弯下腰,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妇人膝盖上的灰尘,又拍了拍女童衣服上的灰。
妇人呆呆地看着这少年女子。
少女叫她们站直,又给她们拍了跪下时候沾的灰,才冷冷说:“你姓应?你是个人,你女儿林哀儿也是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能裹脚,也不要动辄跪拜磕头。”
妇人听了,神色茫茫然。只是不知怎地,心里似乎松了一下,忽然就不太怕这个据说傲慢又刻薄古怪的林府千金了。
她喃喃道:“可是――可是,大娘子,郎君他喜欢这样的脚,岭南那边许多的男子,也都说三寸金莲是美的,最近听说京城里也有人喜欢这样的脚了,哀儿若是不裹――”
女童乌黑的大眼睛也静静地看着林绮年。
林绮年怒道:“他们喜欢?只为了这些须眉蠢物一时的欢心,便要陪上自己一生的残疾?”
应氏不能理解她说的话,又被她突然的怒意吓了一跳,又唯唯诺诺起来。
少女看她这样,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罢了。只是不要裹了。你们几个自己裹了,已经是一生残疾。难道还要哀儿这样的孩子也要一生残疾?京城一带,与别地不同,很少有人喜欢这小脚。明天我请安大夫回来,看看哀儿的脚,把骨头接回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院子外一阵嘈杂声,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布满了院子:“我后宅中事,不知绮年有何见解?”
林寿永踏着木屐,一身宽袍广袖的名士打扮,还带着点醉醺醺的晕红,脸色却是乌沉沉的,踏进小妾应氏的门来了。
林绮年转身看了他一冷眼,没有理睬,只是袖手立着。
林寿永冷哼一声:“长兄为父。这孝悌二字,绮年是不认了吗?”
少女这才冷笑一下,傲然道:“妹以为喜爱三寸小脚的人,不配提孝悌。”
林寿永听了,那点酒红慢慢涨起来,眉头耸高了:“林绮年,你忤逆――”
林绮年刚想讥讽回去,眼角却瞄到应氏抱着女童,看着他们争执的惊恐神色。
――这是一个生杀都掌握在林寿永手里的可怜妾室。
男人被亲妹妹当着卑贱妾室的面落了脸,倒霉的是哪个?
想了这一层,她这样的性子,居然咽了下去满嘴的讽刺,只是冷淡道:“妹言语冲撞,不该。只是儒家有个叫格物致知的规矩,兄长既然参儒,也应该格物致知一下。先看看裹脚布下女子的脚到底是怎么样的,再夸所谓三寸金莲。”
然后举手道:“妹先告辞了。”
时下有男子,喜欢把玩女子的三寸金莲。
只是那些裹了脚的女子,在床上也有个规矩,就是不准脱袜。
恐怕某些提倡小脚的雌雄蠢物,自己也知道一旦脱了袜子,拆了裹脚布,看到了“三寸金莲”真身,会有多倒胃口。
只是等林绮年一走,应氏抱着女童,怯怯喊了一声郎君。
林寿永威严道:“休听她妖言惑众。她这是嫉妒。荒唐大脚女,怎知楚楚小脚弱柳扶风美。”
说着,林寿永又道:“哀儿这个年纪,到处乱跑,没个规矩,裹脚了就懂女徳,会乖巧了。”
应氏有些迷茫地诺诺地应了。
这天夜里,林绮年半夜起身,做了个噩梦,浑身大汗淋漓地起来。
她靠着床头,月光穿过纱窗,照在她汗湿濡的额头。
于是,第二天,林绮年找了父亲林嗣宗,再去劝林寿永。
但是林哀儿的脚,还是裹起来了。
白天,林绮年为她请了大夫来板正趾骨,涂药。
晚上,应氏就在林寿永的询问里,只得再次裹起了林哀儿的脚,再一次折断。
小小的,不过五六岁的女童,终禁不住这样的双重折麽。
有一天,林绮年来看她的时候,女童幼小的躯体趴在地上,死死抱着林绮年的大腿,哭喊:“姑母,姑母,让我裹罢!让我裹罢!”
林绮年死死盯着她,觉得心里揪得成一团。一向傲慢,不把世间蠢物放在心里的她,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
她就是时不时过来盯着,甚至请了爹爹去劝,只是这些怎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