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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真的似曾相识,脑子里确实有些印象——这样的想法渐渐侵占我的思维。我觉得不久前的过去,自己也曾经站在这条小路上,并且和现在一样,心里怀抱着极大的恐惧,思索着某个秘密计划。
像在已经忘了很久的梦,又再度回来的感觉。是一种“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的感觉。和良子初见面时,我也有这种感觉,当时还觉得好像听到了拔钉子的声音。我不自觉地呆立着,意识逐渐缥缈、远去,一股寒意不断自脚底往上升,我的汗水往下流,体温却往下降。这些都还好,最糟糕的是,我觉得我眼前愈来愈暗。我要振作起来,否则一定会昏倒在这里。
重新调整心情,我再度举脚往前走,前面有一座竹子林。竹林看起来不大,但是一靠近看,就觉得满眼绿意,原来这片竹林并不小。竹子各自往左右两边的天空伸展,我好像穿越绿色的隧道般的,从中间走过。走在竹林中时,我瞥见了一间简陋的房子,刹那间,我的心脏突然紧缩,而且好像就要停止跳动了。
竹林前方的路面,突然变宽了。接着我又走过一片不知道是什么名称的矮树丛,再继续往前走,就是更宽的马路,路上也有车子来来往往。走到马路那边看,果然也没有我想像中的公寓房子。我又走过头了,如果还是要找那个地址,就得再回头走。可是,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我潜在记忆的作用,此时我已经知道不必再找了。就是竹林里的那间房子!
我的感觉没有错,我提心吊胆地站在那间阴郁的木造房子前。上面有点点绿色青苔的小小房门上,错落着由层层叠叠的竹叶缝隙射进来的淡淡光线。似乎就要倾斜的老房子墙壁上,有一块与这个房子不搭调的金属板,上面的字是九广五之十之四。看不到住户的姓名牌。房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但是乏人整理,早就杂草丛生了。从地上有汽车轮胎所造成的凹陷痕迹看来,这里可能停过车子。
寂静的夏日,空气中只有如骤雨般降下的蝉叫声。叫声愈来愈大,像是不知道停止的大合唱。蝉的叫声真的会这么大吗?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蝉声突然变了,幻化成嘈杂的铃声,没有停止地响着,并且音量无限扩大,让人想掩耳逃跑。静止地站在这里,听这样的蝉叫声,是非常痛苦的事。我想张开嘴巴,像做发声练习一样地让自己的声音从体内进出。因为我觉得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会被蝉叫声给淹死。可是,就在我想发出声音的时候,突然警觉到这是陷阱。如果我现在发出声音,那一定是面对巨大的恐惧时,所发出来的尖叫声。
转转头,看看四周,这个像被蝉叫声掩埋的墓地,仍然只有我一个人。房子里面应该很简陋,好像也没有人在里面的样子。奇怪的是,虽然觉得有许多眼熟的地方,但是站在这里,却没有“终于回家了”的感慨之情。我只是呆立在门前,任凭蝉叫声侵扰我的听觉,干扰我的精神。
对了,钥匙!虽然还不能肯定这里就是我的家,但是,留在之前住处垃圾桶里纸条上的住址,显示的就是这个地方。拿着钥匙的手,情不自禁地抖着。带着有点故意的心情,我先把以为是车钥匙的那支钥匙,往门上的钥匙洞插去,结果当然是插下进去。换一支钥匙再试。放在菊名工厂的寄物柜里已经好几个月的钥匙,完全插入下面已经裂开的木头夹板门上生锈的钥匙洞。绝望与满足的情绪同时占领我的身体,我激动得几乎不能呼吸。
慢慢地转动钥匙,好像要切断所有的犹豫一样,“咔”地一声响起,锁开了,被封存起来的所有东西,也同时被释放了。某件事情终结了,但另一件事情的序幕却就此拉开了。我的身体因为这个预感,而不停颤抖。不用转动门把,门自动开启了一道约一公分宽的细缝。我拉开门。
一股热空气迎面而来。热气里有霉味,有腐臭的味道。
房子内的夜晚比外面来得早,从玄关口看进去,里面就像可怕的地狱一样昏暗。我觉得我像挪开了自己的墓石,正在窥看自己的墓穴内部。
墓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墓穴。我想和妻子、孩子一起死在这里。信步踏入玄关前的地板,再慢慢的关起门。我的心脏突然激烈地跳动起来,几乎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是某种恐怖预感的前兆。
门外沙沙作响的竹叶声音、无数的蝉齐声鸣叫的高亢金属声,及饱含湿气又阴沉的空气,将我团团围住,我的灵魂以极可怕的速度一下子往下坠落,一下子又往上窜高。
我是——我突然想到:我的妻子和孩子的葬礼,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呢?
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