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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门的!守夜的!看门的监守自盗,行吗?守夜的自己放火,行吗?审判监督不加大力度,行吗?尤其是业务部门,贪赃枉法的、收受贿赂的、滥用职权的、渎职的,有一个查一个!一查到底,决不手软!”这话另有深意,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指谁,不过依我愚见,真要反腐肃贪,先把陆老板双规了,再把院领导和各庭庭长全抓起来,肯定不会有冤案。现在屋里耗子乱窜,这猫视而不见,实验室里养了只小白鼠,它却一定要抓来吃了。我在这行当混了十几年,向来只知赚钱,不关心善恶,但这事太过分了,想起来还是有点胸闷。
老潘从家里搬了出去,也没向院里申请宿舍,跟一对小夫妻合租了一套房,除了床再也没别的东西。我自己的麻烦够多了,本来不想添堵,但推脱不过,只好买了点熟食,买了点常用药,按顾菲给的地址,直接上楼按门铃。
隔壁小伙子开了门,张口就笑:“潘老师以前从来没有客人,今天是怎么了?来了一拨又一拨。”这时屋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我好奇心发作,鬼鬼祟祟走到门边,听见老潘说:“你走吧,我躺躺就好了,真的没事。”接着是一个女声:“你发高烧了!38度7,不行,你一定要去医院!”老潘有气无力地回答:“这话说了十几遍了,咱们不谈了好不好?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你走吧,我们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你不好。”那女的嚷嚷起来:“我不怕,你都离婚了!”我挤挤眼笑,想这意思太明显了,老潘却依然是招牌的不解风情:“我和小菲就快复婚了,你一个年轻姑娘,别老来找我了,我”那姑娘声音更高:“你就是嫌我难看!没她漂亮!潘老师,我,你你好色!你好色!”我暗暗好笑,想“好色”这罪名居然也能安到老潘头上,这人肯定是个瞎子。正想推门进去,只听里面咕咚一声巨响,不知摔翻了什么东西,那女人气咻咻地跑出来,双肩不停抽动,差点跟我撞个满怀。这下我认出来了,这女人叫罗秀英,几年前当过老潘的书记员,后来也升了审判员,在圈中向有迂腐之名,快30岁了还是老处女。一年前刘文良在她手里办过一个案子,回来连声抱怨,说不怕跟丑女人做爱,就怕看丑女人作怪,长得丑也就算了,还他妈不通情理,怪不得嫁不出去。这话足够阴损,不过这女人确实长得不怎么样,脸又黑,皮肤又粗,瘦得像把笤帚,还不会穿衣服,经常是大红配大绿,一脸村气,怎么看都是个柴火妞。没想到她一直暗恋老潘,我呲着牙笑,想真是这两人倒是绝配,武大郎玩夜猫子,嫪毐日母骆驼,什么人搞什么飞机。转念想起老潘的遭遇,自己都觉得刻薄,摇了摇头,径直推开了门。
老潘仰卧在床,身躯长大,病骨支离,脸上胡子拉茬的,两只手青筋毕现。这么一条龙精虎猛的大汉,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太好受。他大概有日子没出过门了,屋里一股馊味,垃圾筐里塞满了方便面袋子。我坐下叹了一口气,两个人相顾无言。躺了一会儿,他大概是饿了,颤巍巍下床,拿碗要泡方便面吃,我过去帮忙,他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行。”我说你是病号,躺着吧,我来。他还是拒绝,我上去硬抢,他一下提高了声音:“说了不用!”我一抖,讪讪缩手,心中恨自己不争气,心想他病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还会怕他?老潘慢慢走到墙角,抖着手提起热水瓶,转脸跟我解释:“一点小感冒,不至于就”突然脚下一滑,扑通摔倒,开水泼了一身,那碗在地上滴溜乱滚,我赶紧去扶他,老潘一动不动,双拳紧握,两个肩膀瑟瑟地抖,过了半天,他仰脸问我:“老魏,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怎么就成了个废物?”我长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鼻子微微发酸。
世上人有高下,却都在污水中过活。圣人把污水泼向整个世界,然后拿金粉给自己塑身;大多数人像我一样,明知寻不到净土,干脆就在污水中安身,饮脏食秽,乐此不疲,既弄脏自己,也弄脏别人。唯有潘志明是个异类,在这艰于呼吸的城市,日日污水浇身,他却妄图清洁整个世界。有时候我会尊敬他,更多时候我像大多数人一样,不叫他名字,叫他傻逼。
那天我终于送他去了医院,吊了一针柴胡,他慢慢睡着了,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看着像个孩子。我没心情陪他,正好姚天成发来信息,说有急事,必须马上面谈,我回复“知道了”,站起来往外走,这时老潘忽然睁开眼,低声问我:“我斗不过他们,是吗?”我点点头:“斗不过,认命吧。”他沉默下来,眼神渐渐黯淡,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如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小菲?”我笑起来,说儿子可以托孤,老婆不行,瓜田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