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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去“形成的农村题材的写法不适合了”等他在创作《秦腔》时面临的困惑,或许正是当下乡土文学写作中所面临的共同问题。
●记忆中的故乡的消亡是不是观察和理解乡土的方式的终结
●我在写的过程中一直是矛盾、痛苦的,以前的观念没有办法再套用
□你的新作《秦腔》改变了我以往对你的认识。你的创作较少取材于都市,大部分是有关乡土的。对乡土,你的感情很复杂,基本姿态是“回去”。每次关于乡土的叙述都是心理上的一次回家,好比人在外面世界有了种种遭遇,总想回到自己的家里。你的乡土叙述的起点也是“回去”,因为“回去”而有了新的经验,或触动了旧的记忆,这才诉诸笔端。在《秦腔》里,你的乡土生活经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总结,“回去”的心理再次出现,但同时又有了一种新的情绪,构成了这部作品的基调。
■我的创作一直是写农村的,并且是写当前农村的,从《商州》系列到《浮躁》。农村的变化我比较熟悉,但这几年回去发现,变化太大了,按原来的写法已经没办法描绘。农村出现了特别萧条的景况,劳力走光了,剩下的全部是老弱病残。原来我们那个村子,民风民俗特别醇厚,现在“气”散了,我记忆中的那个故乡的形状在现实中没有了。农民离开土地,那和土地联系在一起的生活方式将无法继续。解放以来农村的那种基本形态也已经没有了,解放以来所形成的农村题材的写法也不适合了。
□《秦腔》写了故乡很多复杂的人情,人事纠葛,新的社会变化与冲突,展现了农村许多社会问题——农业萧条,劳动力外流,贫困,土地被商业所蚕食,人情淡薄,新一代干部急于求成,不顾群众利益,诸如此类,但内核还是你自己的感情。你在经受一种考验和折磨,对熟悉的、习惯的、一向密切关注的对象感到陌生,无从把握。记忆中的故乡的消亡也是你观察和理解乡土的方式的终结吗?是不是你对乡土的认识就此止步,某一种与你有关的中国乡土文学的形式可能终结,至少你以后不会再用那种方法来写了?
■是这样的。原来的写法一直讲究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慢慢形成了一种思维方式,现在再按那一套程式就没法操作了。我在写的过程中一直是矛盾、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歌颂,还是批判?是光明,还是阴暗?以前的观念没有办法再套用。我并不觉得我能站得更高来俯视生活,解释生活,我完全没有这个能力了。
●对故乡有深情的回忆,但主要是无可奈何的“告别”
●是否中国作家传统型的乡土认识发生了根本改变
□长期以来,你一直觉得能够把握自己的故乡。随着农村的巨大变化,也随着你个人认识的变化,现在好像没办法把握了。
■真的没办法把握。在社会巨变时期,城市如果出现不好的东西,我还能回到家乡去,那里好像还是一块净土。但现在我不能回去了,回去后发现农村里发生的事情还不如城市。我的心情非常矛盾。
□有人借弗洛伊德理论,说很多身在都市的农村作家写乡土,有一个回归母体的情结,我发现这个情结在你的创作里面已经很淡漠了。《秦腔》比你以往任何一部作品都说得更明白,就是故乡正在消逝。不是说作为客观存在的故乡不存在了,而是说它在你脑海里的形象正在改变,甚至已经面目全非。你说写《秦腔》是为故乡立碑,竖碑或纪念都是对已经过去的事情而言。不知道你写《秦腔》有没有想到鲁迅的《故乡》?《故乡》开头是“回去”。最后是“告别”,准确地说,一开始就是为了告别而回去,虽然有回归和告别双重主题,但总的心态是“告别”。写《秦腔》的你对故乡有深情的回忆,但主要是无可奈何的“告别”。
■这就像是在单位受了气,回家找老婆孩子安慰,宣泄。现在没有这个出口了。让人想回家,却回不去了。
□这是你个人心态的一个转变,却让我发生联想:是否中国作家传统型的乡土认识发生了根本改变,变得不可能了?
■应该是这样。所以我才不得不换一种写法。
□《秦腔》的写法确实不一样。小说里面有段话,说故乡的人事牵牵连连,永远说不完,就像打核桃树上的核桃,老打不完。《秦腔》不分章节,漫无边际地写来,你自己说是“密实的流年式的叙写”,没有一个清楚的情节作为主导线索。其实这种写法也是有传统的,虽然现当代小说中很少见到,但《金瓶梅》、《红楼梦》不都是非常“密实”的吗?
■我倒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