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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说完,就又没话了,施季虹只好闷闷地说了句:“那你回去吧。”
卢援朝点点头刚要走,她又把他叫住了,眼睛并不看他,声音低低地说道:“援朝,如果,如果将来我们俩当中有一个人倒了霉,另一个会怎么样?”
卢援朝没有说话。
她苦笑了一下。
“季虹,”卢援朝低着头,声音仿佛是从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穴里发出来似的,可在施季虹的感觉上,他的声音却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真实过!“我们都是,正常人、普通人、凡人,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我们也同样做不到。人,首先是为自己才活着的,要温饱、要工作、要休息和娱乐、要社交和名誉,都是替自己要而不是替别人要;是自己的生理心理需要而不是别人的。只要能和别人好好相处,能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互相尊重就行了,但要为别人而过分妨碍和牺牲自己,就超出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本性了。你是这样,我也是,还是彼此都别苛求对方,别要求太高了吧。”
这段坦诚的剖白,听得施季虹周身寒彻。她并不是害怕自己万一有不幸时会被卢援朝抛弃,她和他谁也不能像萌萌那样至死钟情,这本来就是不宣亦明的事,但是她仍然控制不住一种生理上的恐惧,人生实在太冷酷了!她一面打寒战,一面又要自嘲,她嘲笑自己还是那么迂腐,也许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种让人热血沸腾于长久的东西。就说清明节夫十一广场纪念总理吧,大家当初不都激情满怀,高声呐喊地去了?可是,上头一揪一批,不过几个月的间隔,大伙儿还不是你揭发我,我揭发你,搞得变友为仇了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安成那样嘴紧的。可仔细想想,难道能说这些人都是属疯狗的,从此不可交了吗?不,卢援朝说得很对,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是为了自己,或者说首先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和卢援朝分了手,她心绪空茫地走回家来。还不错,萌萌已经起来了,正在洗米做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一眼使施季虹的心忽地软了,觉得妹妹确实很可怜,也很可敬,她甚至后悔这几天过分冷淡了妹妹,未免太残酷,可她也没有说话,径自走进里屋去了。
在床上稍躺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屋有人敲门。萌萌去开门了,有个女人说了句什么便走了进来。静了一会儿,那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萌萌突然低低地哭起来了。怎么了?施季虹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想到外屋去看看,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她只把门打开一条虚缝,使外屋的声音能清楚地传进来。
“你要把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你,哭也没有用啊。”
那女人的口气比刚才柔软多了,施季虹把门缝再开大点,能看见那人的后背,一个年轻姑娘轮廓很美的后背。
“他都说了什么?”
“他叫我叫我不要再去了。”
“他还说了什么?”
“叫我不要再去了”
萌萌压着声音,越哭越伤心,完全控制不住了似的。三天了,这是萌萌回来以后第一次哭出来。那个姑娘等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很慢很深沉的语调问道:“你还相信他是好人吗?”
“我相信,相信,可我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十五年,那个地方会把他变成另一个人,他永远不再是他了。”
“不,不对,不对!如果是我进了监狱,我可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儿。可是他,他会越变越好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公安人员,无论到了哪儿都不会埋掉他的本色,肯定不会的,我相信他胜于相信自己厂施季虹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的嘴里,听到过这样果断自信。这样富于感染力的语言。
不行,这对萌萌可不好。她想拉开门,走出去打断她们,可那姑娘下面的一句话,又使她收住了自己的脚。
“你在农场的时候,是不是有个什么调查组去了?你听别人说过吗?”
“调查组?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给他写信。”
“他不一定能看得到,看到了也不一定回信。”
“那我也要写,我也要写。”
“听我说肖蔚,你的责任尽到了,你不必再等着他了。十五年,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短,只要你相信他不是坏人,永远相信他,也就算没白白和他相处一场了。现在不用再等他了,你可以放心,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