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1/4 页)
的眼睛里都含着眼泪了。还是我姐有本事,她就像是有夜眼,拉着我走了一程进了另一个村庄,而且立即我们就闻到了新鲜的马粪味道——我们走到这个村的马号跟前来了!
按说,马号是最理想的住处,但我们不敢进去。那个村的回回把我们撵出来了,这个村的回回能收留我们吗?
我和姐想找一找,看这儿的麦场在那里,我们想找个草垛钻进去。就在我们转身离开马号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间草窑——用土坯旋的房子,房顶上没有椽子,里边堆着铡好了的麦草。在这寒冷的腊月,又是无处栖身的关头,一个草窑当然是可以勉强栖身的了。我和姐立即钻了进去,并很快地在一堆铡碎的麦草里安顿下来。但是,毕竟这是腊月的数九寒天,没有门的草窑,西北风直接就灌进来,加之我们冻僵的身体本身就没有多少热量,我和姐睡下很久,姐搂着我我也睡不着觉。姐也睡不着,我们抖得索索的。
姐姐(5)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一个人走进来了,在我们头顶蹲下了,把一个啥东西放在地上。我当时怕极了,以为是那个撵我们出来的年轻人还在跟踪我们,要加害我们,要掐死我和我姐。或者是在我们走进这个村的时候,有个坏人跟上了我们,要把我和姐怎么的……还在家的时候就时不时听见这样的传闻:某某某在外头要饭叫人打死了,谁谁谁叫人刮着吃了肉了!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个人伸开了手划了一下草,他的手碰到了我的头,竟然惊得呀地叫起来,噔噔噔退了几步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窑外边出现了一盏马灯的亮光,两个人说着话走进来了。看见了我和姐,其中一个人说:
啊呀呀,你们是做啥的,咋睡在这里?把我吓死了!原来他是饲养员,拿着背斗进来揽[15]草的,给牲口上料呢!他们把我们领到饲养员住的房子去了,叫我们在炕上睡,把身体暖和过来了。我和姐都睡着了。
转天,我们往关川一带走。青天堡的回回生活也差,也吃谷衣,吃荞皮,我们就往关川走。关川一带生活稍好一点,能要上一点洋芋汤和糜谷汤,也有的给些酸菜,吃不饱但饿不死,能把命吊住。
我们没进会宁城,姐知道城里有收容站,抓住要饭的就往回送。我们是翻山过乡到关川的。关川是会宁县的西川,是以一条河出名的,那条河叫关川河,它随后流进祖厉河,再往北流,流进黄河。一天,我们在一个村里要饭,遇到的一个人说,走,我给你们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去。那人像是个村干部,把我们领到河畔公社的收容所去了。那是个临时的收容所,不是公安局办的,看来就是专门收容要饭人的,因为它是在一个私人的院子里,有二十几个要饭的,大部分是大人,就几个娃娃,还都比我大。进了收容所我和我姐很害怕,怕他们把我们遣送回通渭去,那就得饿死。可是他们没遣送,给了些谷米面煮的汤喝,就把我们领上了一片塬地,给我们一人一个背斗,叫我们到压沙地[16]背沙子。背沙子要从山沟沟里背,走的路长。背了几趟,累得很。在一个转弯的地方,我姐前后看看没人,就撂下背斗拉着我跑。
我姐一边拉着我跑一边往后看,专往僻背的山沟沟里钻,怕有人追上来。跑了一阵之后藏在一条坡地的地埂下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缓了一会儿,看没人追上来,这才慢慢站起来往前走。这时候我们也没目标了,也不知道走到那里了,看见村庄就进去,要着吃。我们这样乱跑就是为了躲开河畔的收容站。这样走了两天,我们走到了白草塬。白草塬的情况比通渭好一些,但和关川差不多,人们也挨饿着呢,要饭时有的给有的不给,天天能吃上一点儿,但总是吃不饱。不过我的腿比在第三铺槐树湾时有劲了,有时一天走几十里不觉得太累。
我记得离开家的那些日子——有一个多月——就吃饱了几次。
一次是走到刘寨遇到了一家人,只有老两口——四十几岁快五十岁的样子吧。我和姐进了他家院里要饭,老两口把我们叫进窑里,端出来几个糜面馍馍叫我们吃。那馍馍一个就有碗那么大——半斤重。我已经一年没吃过饱饭和馍馍了,馍馍一端上来放在炕桌上,我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兴奋!老两口说吃吧,你们往饱吃。我伸手去拿馍馍,这时我的心跳得咚咚的,慌得很,也激动得很,嘴里气都喘不匀了,气短得不够用了!要晕过去的感觉!我的手抖得我想控制一下——不要抖——可是控制不住。我把馍馍拿过来吃了一口,那馍馍那个甜呀,像是嘴里含着冰糖!那个香呀,香得没法形容,比吃肉还香!一会儿我就把两个吃下去了。这时候我姐姐也吃完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