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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难却,展金元犹豫犹豫同意了。他说,老大大,那就要麻烦你了……
这有啥麻烦的。你是贵客,想请还请不到哩。再说,我着实想听你说一下你的家事。
要说我家的事呀,那还得从头说,可那时间的事情,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了,有些记是记得,但当时搞不懂是咋回事。就拿我大上洮河来说,我记不清是啥时间走的,只记得那时候吃食堂了,我娘天天三顿往黄家岔食堂里去打饭,那时我大就不在家了。我问过娘,我大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了,咋还不回来?我娘就光说你大上洮河了。上洮河做啥,娘也没给我说清楚。还有,我实在也记不清从啥时候开始饿肚子的,只记得一开始吃食堂,我娘从黄家岔提回来的是馍馍,有白面馍馍,有糜面馍馍,能吃饱。后来就光提回来洋芋疙瘩汤,清汤,就吃不饱了。再后来是麸皮汤,后来连麸皮汤也没了,我娘不去打饭了。我娘说食堂没粮了,食堂散伙了。队里没粮了,家里就更是没粮了!在我的记忆里,吃食堂的那两年,庄稼黄了的时候,队上就派很多人来收我家地里的庄稼,在我家门口的场上碾场。场碾完了,粮食全叫牲口驮走了,一颗粮都不给我家留,就留下些麦草和谷衣。因此食堂一散伙家里就没粮吃,我娘就拿谷衣煮汤全家人喝,再就是剥榆树皮煮汤喝。喝了几天树皮汤,有一天我二爸跟我爷我奶和我娘说,我们逃荒去吧,蹲在家里饿死哩。我爷不逃荒去,我爷说到哪里逃荒去,政府的政策是一样的,这里没粮吃了,外头也就没吃的了,你往哪达逃荒去!我娘一听二爸说逃荒去,吓了一跳,说这一大家人的,老的老小的小,怎么要馍馍去?等一等吧,政府看着饿死人了,还不放粮吗?二爸说,放粮,你等着放粮哩吗?上头的公购粮征不够着哩,谁给你放粮哩!家里没粮吃,我娘也心慌得很,惆怅得很,但她坚决不同意逃荒要馍馍去。她跟二爸说,就是要馍馍去,也要等你哥回来呀,回来了商量一下呀,哪能说走就走呀!再说大和娘上岁数的人了,眼看着天凉了,能出门吗?还是等你哥回来再看吧。我二爸说,嫂子,你等我哥回来再要馍馍去呀,那你就等吧,我可是要走!说这话的第二天,我二爸就走了,他怕我爷我奶不叫走,悄悄儿一个人走了。
独庄子(4)
我家那时八口人,爷爷、奶奶、二爸、我大和我娘,我,还有两个妹子。二爸一走,就剩下七口人了,我大还在洮河上。二爸没走的时候,我家还能喝上树皮汤。二爸年轻身体好,二爸到外头跑着剥榆树皮,剥了榆树皮全家充饥。二爸一走,我家连榆树皮都剥不上了!食堂一散伙,人们抢着剥榆树皮,大的厚的榆树皮剥光了!二爸走了以后,我跟着娘去剥榆树皮,只能在人家剥过的树枝子上剥些薄皮皮。树皮剥来后切成小丁丁,炒干,磨碎,煮汤喝。再就是挖草根根——草胡子根根,妈妈草根根辣辣根根,还有骆驼蓬。这些东西拿回来洗净,切碎,炒熟,也磨成面面煮汤喝。除了草根根骆驼蓬,再就是吃谷衣炒面,吃荞皮炒面。荞皮硬得很,那你知道嘛!磨子磨不碎,要炒焦,或是点上火烧,烧黑烧酥了,再磨成炒面。谷衣呀草根呀磨下的炒面扎嗓子,但最难吃的是荞皮,扎嗓子不说还苦得很,还身上长癣,就像牛皮癣,脸上胳膊上身上到处长得一片一片的,痒得很,不停地抠呀抠呀,抠破了流黄水。
食堂散伙才一个月,我爷就下场了。榆树皮草根根谷衣荞皮,这些东西吃了是能充饥,能填满肚子,可肚子胀得把不下来,把屎成了一个难关。通常,我娘给我奶奶掏,我娘也给我和两个妹妹掏。可是爷爷不叫人掏,我奶奶要给我爷爷掏,但爷爷不叫掏。每一次把屎,我爷都拿根棍棍到茅坑去,自己掏。爷爷上罢了茅坑,灰堆上就淌下一滩血。后来爷爷就不吃那些草根根榆树皮了,躺在炕上不动弹。我记得我娘专门煮了一点点扁豆面汤给我爷端去,哭着劝我爷:大,你要吃些呀,不吃饿死哩。我爷不吃,他说,吃上这碗汤也是个死,不吃也是个死,留下这碗汤吧,给我的孙子喝去。一天夜里,大概是半夜时间,我被奶奶说话的声音惊醒了,看见灯亮着,奶奶披着衣裳坐在爷爷身旁喊我娘:金元娘,你醒醒。娘醒了,一轱辘爬起问做啥哩?奶奶说,金元娘,你下炕舀碗浆水[8]去。你大将将[9]说他口干得很,想喝口浆水。我娘披着衣裳下炕舀了半碗浆水给奶奶。奶奶用一个木勺勺舀着喂浆水汤,爷爷的嘴张着,但奶奶喂了几勺勺,浆水都流到枕头上了。奶奶又叫我娘,说金元娘,你看一下,你大把喝上的浆水吐出来了。奶奶那时间眼睛麻了[10],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