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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他看我一眼,随即就走。
周雪是下一个。一身白衣白裤,袖上别了一圈白麻。
我说:“对不起,我妈现在心情很差。”
她低声说:“我理解。”又看我一眼,“你也要节哀。”
“谢谢。”
她随着队伍走掉。
我搀扶着母亲,看熟悉的不熟悉的脸依次过去,每一张都是悲痛的表情。
“木叔……太可惜了。”
他的旧同事说,“二十年前他送我的图纸还在,怎么一转眼,人就……”
他的老友说,“嫂子,节哀顺变。”
我渐渐觉得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灵魂出窍,漂浮于半空,看着下面各色人等,连自己的脸也陌生。
恍惚里像是听见父亲叫我:“阿晓!”
我四下看看,白茫茫一片,眼前是两道无边无际的马路栏杆,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地。他骑着自行车预备过来,“你就在那里,乖乖的不要动!”
车轮子不停转。那马路像是活的,无论怎么走,我们始终隔着两道栏杆,靠不近一分。
“阿晓!你就在那里,乖乖的不要动!”
他蹬得更快。
一点用没有。他离我更远。
我眼眶发热,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爸爸!”
“你别动。”他大声喊,“我去……”
我眼睁睁看他身影消失。
“我去……”
然后呢?你去哪里?
一切被白色呼啦啦淹没。白花,白布,白的天和地……
牧牧唤醒我:“妈咪。”
我睁开眼睛,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脸上:“妈咪,我怕。”
我突然一个激灵,立刻下床跑去父亲卧室。我醒了!再没有噩梦困扰。
房门紧锁。
我跑回自己房间拿钥匙。牧牧坐在床上呆呆看我,两只眼睛哭得红肿。
我说:“牧牧,妈咪做了个噩梦,现在好了。”匆匆跑出去。
她跟在我身后跑出来:“妈咪!”
我拿钥匙插进锁孔,开门只见一副空床。床上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幅遗照。
前面摆着酒瓶与酒杯。
我呆若木鸡。
总算想起来,对,葬礼是我办的,遗像是我吩咐人去洗的,放在遗像前那瓶酒也是之前被我藏起来的。
母亲好几次哭到虚脱,躺在床上不肯说话,也是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喂下稀粥。吐了再喂。
我表现得异常坚强。连木辰都说:“姐,幸好你够镇定。”
原来真不是梦。
我浑身瘫软。
活着似一出电影上映。有的演足120分钟,有的90分钟便了事。这都是幸运。
只要不是小短片,三分钟完结,这都是幸运。
我抱紧牧牧,把头埋在她颈窝里。
她抓住我的衣裳,“妈咪,不哭。”自己却忍不住抽泣。
我忍不住痛哭失声。
天又下雨。满天满地灰蒙蒙。
我做了早饭送去母亲房间,她已经起床穿衣:“我下去吃。”
我只好扶她下楼。
她的脚步虚浮,好几次险些踏空。总算到楼下,她说:“以前从来没觉得这楼梯这样长。”
她推开我,“不用扶了。”自己走进厨房。
我紧随其后。
她将自己靠在灶台旁边,像是第一次见这厨房一般左右环视,“有几天了?”
“明天是头七。”我说。
她闭上眼,缓缓吐一口气,才说:“我以为过了一年。”
两个人从朋友介绍到结婚,再从结婚到现在,整整四十年。弹指一挥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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