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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
叔父抿了一口酒,重重地搁下碗,像是在做某种决断,说:“嗯,是旺!”
侄子又说:“兴许是个好兆头,叔。”
叔父眼睛一竖,纠正说:“不是兴许,是真好!”
赵前心里的感觉很特别,觉得热血欢畅淋漓地奔涌,骨骼关节都在嘎巴做响。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歇。乐极生悲,翌日早赵前病了。他并没有声张,支撑着坐车回老虎窝。一路上,浑身冷得厉害,背后冷风飕飕,如坠入冰冷的深渊,而嗓子眼儿就像炭火样火辣冒烟。哆哆嗦嗦的到家,一头栽在炕上。赵前平日体格健硕,突然生病使得赵金氏手足无措,她慌张得无以复加。女人抚摩丈夫的头,额头滚烫烙铁般炙灼,那一刻忽觉自己的渺小和无助。闻讯而来的牟先生说:“我这就去县里找戴先生。”高烧中的赵前摆摆手,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喃喃说:“我……歇几天。”
赵前渐渐地神志不清了,迷迷瞪瞪的腾云驾雾一般。一会儿来到芳草甸子上,挥镐开荒,咕咕呱呱的蛤蟆鸣叫,沙滩上还有小乌龟哩;一会儿又走进了深山老林,远远地有一只八角鹿倏地跃过,哦,原来是树林里有个黑瞎子啊,俺的老洋炮哪去了?不行!不能放枪,万一打不死黑瞎子就没跑了……啥时候回的关里家呀,红红的石榴树开得真好看,俺下一个闺女就叫石榴好不好?翠儿兴许不同意哩,她得说多难听啊,再说关东哪有啥石榴啊。冬天说来就来哦,风真大,天真冷啊,大雪壳子没过了膝盖,在雪窝里爬,太累人了,四下里咋就没个人家呢?要是能歇歇就好了。哎啊,俺可不能躺下,躺下就成冻死鬼了。拢堆火就好了……那个炭又黑又亮,大块大块的,一烧呼呼直响啊,没准把炕烧坍呢,要是挖得多卖给谁呢?让二毛子赶大车送吧,冬天就用爬犁往外拉……
姑爷梦游般说胡话,吓坏了岳母,老金太太摸下女婿的头,叫声:“烫手呀,怕是伤风。”老太太顿脚说:“拔罐拔罐,不好也去一半。”便给女婿拔了火罐,半个时辰过去,不大见效。叫翠儿端来半碗烧酒,拿来几只大钱,在他的身上刮。混沌中的赵前疼得哧牙咧嘴,前胸后背腋窝下刮出了斑驳的红檩子。老太太烧了一碗姜辣汤,一勺一勺地喂到女婿嘴里,老太太的牙齿脱落腮帮干瘪,说:“蒙条大被发发汗就好了。”
放下碗,老金女人拧着小脚去了西大庙,烧香许愿。顺路去了顾皮匠家,叫顾皮匠媳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两个跳大神的③应邀而至,一高一矮,穿红带绿。跳大神的一般信奉动物或鬼神两类仙家,动物仙家主要是狐大仙、黄大仙和常大仙三种,即敬奉狐狸、黄鼬和蛇。大神自有大神的程式,先是摆了供桌,然后洗手净面,点蜡焚香。大神自有大神的扮相,身着格条子仙服大大氅,左手执鼓,右手挥棒。伴着鼓点,两人摇摇摆摆,腰间悬挂的棒槌叮当作响,说是可以擒妖降魔。她们唱:“大旗杆,二旗杆,老虎窝,对南山,狐狸精,是神仙,快走吧,在今天……大孤山、小孤山,南北沟,安城县,花长虫,是神仙,快走吧,在今天……”
第六章(3)
舞至高潮,大喊:“打鬼!”三舞两舞的,弄出一柄木剑血迹斑斑。平日赵前最厌恶跳大神的,可眼下浑身软塌塌的,无力阻拦只得闭上眼睛。大神越唱越狂,一个问:“嗨!放着太平你不过,为何惊动大神来?”
一个唱答:“不要怒来不要恼,妖魔鬼怪全打跑……奉请大神来灭灾,灭掉灾祸乐逍遥!”
老太太看得目不转睛,连声称赞:“好喽好喽。”而赵金氏愈加心惊肉跳,心虚气短,坐卧不宁。跳大神的折腾了半日,接过赏钱走了,围住院子看热闹的乡亲们也一哄而散。
戴先生赶来,坐在炕沿边儿切脉,然后说:“不碍事,内热一退就好。”随手写了方子,老牟凑上前一看药方很简单,稀疏不过二十几字:黄芩两钱,黄连五分,甘草一钱,白芍、煨葛根各三钱,水煎服。这几样药材,老虎窝许多人家自备,不必去县城去买。
赵家打井出煤的消息不胫而走,安城县周围掀起了掘煤的热潮。富家士绅妒羡得眼睛放绿光,纷纷向县衙呈请开矿。赵前更加疯狂,筹集资本银八千元,雇用山东来的劳力,四处寻找矿苗。矿照由奉天省财政厅颁发,官府关切的是税收,而不在于矿业的秩序。打井这个行当就如同赌博,没有钱财铺垫是做不了这个营生的。能否发财凭天由命,要是运气好,挖到煤层又厚又宽,采也采不完,那可是撞见财神爷了。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任你掘地数十丈楞是不见煤,大把大把的银子都扔进黑窟窿里,连个响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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