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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计较什么呢?”阿福威风百倍道:“你有种出来!别像乌龟躲在洞里,
我怕了你——”李先生果然又要夺门而出,辛楣鸿渐听不过了,也出来喝阿
福道:“人家不理你了,你还嘴里不清不楚干什么?”阿福有点气馁,还嘴
硬道:“笑话!我骂我的,不干你们的事。”辛楣嘴里的烟半高翘着像老式军
舰上一尊炮的形势,对擦大手掌,响脆地拍一下,握着拳头道:“我旁观抱
不平,又怎么样?”阿福眼睛里全是恐惧,可是辛楣话没说完,那寡妇从房
里跳出道:“谁敢欺负我的用人?两欺一,不要脸!枉做了男人,欺负我寡
妇,没有出息!”辛楣鸿渐慌忙逃走。那寡妇得意地冷笑,海骂几句,拉阿
福回房去了。辛楣教训了李梅亭一顿,鸿渐背后对辛楣道:“那雌老虎跳出
来的时候,我们这方面该孙小姐出场,就抵得住了。”下半天寡妇碰见他们
五人,佯佯不睬,阿福不顾坟起的脸,对李梅亭挤眼撇嘴。那寡妇有事叫“阿
福”,声音里滴得下蜜糖。李梅亭叹了半夜的气。
旅馆又住了一天。在这一天里,孙小姐碰到那寡妇还点头徽笑,假如
辛楣等不在旁,也许彼此应酬几句,说车票难买,旅馆里等得气闷。可是辛
楣等四人就像新学会了隐身法似的,那寡妇路上到,眼睛里没有他们。明天
上车,辛楣等把行李全结了票,手提的东西少,挤上去都抢到坐位。寡妇带
的是些不结票的小行李;阿福上车的时候,正像欢迎会上跟来宾拉手的要人,
恨不能向千手观音菩萨分几双手来才够用。辛楣瞧他们俩没位子坐,笑说:
“亏得昨天闹翻了,否则这时候还要让位子呢,我可不肯。”“我”字说得有
意义地重,李梅亭脸红了,大家忍信笑。那寡妇远远地望着孙小姐,使她想
起牛或马的瞪眼向人请求,因为眼睛就是不会说话的动物的舌头。孙小姐心
软了,低头不看,可是觉得坐着不安,直到车开,偷眼望见那寡妇也有了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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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才算心定。
车下午到宁都。辛楣们忙着领行李,大家一点,还有丙件没运来,同
声说:“晦气!这一等不知道又是几天。”心里都担忧着钱。上车站对面的旅
馆一问,只剩两间双铺房了。辛楣道:“这哪里行?孙小姐一个人一间房,
单铺的就够了,我们四个人,要有两间房。”孙小姐不踌躇说:“我没有关系,
在先生方先生房里添张竹铺得了,不省事省钱么?”看了房间,搁了东西,
算了今天一路上的账,大家说晚饭只能将就吃些东西了,正要叫伙计忽然一
间房里连嚷:“伙计!伙计!”带咳带呛,正是那寡妇的声音,跟着大吵起来。
仔细一听,那寡妇叫了旅馆里的饭,吃不到几筷菜就心,这时候才街道菜是
用桐油炒的;阿福这粗货,没理会味道,一口气吞了两碗饭,连饭连菜吐个
干净,“隔夜吃的饭都吐出来了!”寡妇如是说,仿佛那顿在南城吃的饭该带
到桂林去的。李梅亭拍手说:“真是天罚他,瞧这浑蛋还要撒野不撒野。这
旅馆里的饭不必请教了,他们俩已经替咱们做了试验品。”五人出旅馆的时
候,寡妇房门大开,阿福在床上哼哼唧唧,她手扶桌子向痰盂心,伙计一手
拿杯开水,一手拍她背。李先生道:“咦,她也吐了!”辛楣道:“呕吐跟打
呵欠一样,有传染性的。尤其晕船的时候,看不得人家呕。”孙小姐弯着含
笑的眼睛说:“李先生,你有安定胃神经的药,送一片给她,她准——”李
梅亭在街上装腔跳嚷道:“孙小姐,你真坏!你也来开我的玩笑。我告诉你
的赵叔叔。”晚上为谁睡竹榻的问题,辛楣等三人又谦证了一阵。孙小姐给
辛楣和鸿渐强逼着睡床,好像这不是女人应享的权利,而是她应尽的义务。
辛楣人太高大,竹榻容不下。结果鸿渐睡了竹榻,刚夹在两床之间,躺了下
去,局促得只想翻来覆去,又拘谨得动都不敢动。不多时,他听辛楣呼吸和
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