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3/4 页)
作为音乐家的老师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演出?”老师问。
坐在一旁的母亲跳了起来。
“我们合奏怎么样?少年和老人,冬天和春天。”老师说。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去维也纳”就成了母亲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她为拯民定制了一套西装,然后带着他去影楼拍了一组拉小提琴的照片,印成海报贴在了餐馆的墙上。
有时拯民在半夜醒来会发现母亲没有睡着,她望着天花板,那是一副混合着雄心壮志和天真的表情,她的眼睛熠熠闪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的计划。拯民被这副表情所吸引,愣愣地看着她,如同虔诚的信徒。他当然知道,母亲在筹划着他的未来,他也决定把未来的成就献给她。
起程前一周,拯民却被告知合奏的节目被取消了。本次演出得到了本市宣传部的高度重视,几次开会讨论如何将节目的格调再升华,最后决定让老师和一个日本小女孩儿演奏,除了原有的“冬去春来”的意味以外,还象征着中日之间友谊长存。
“我们去不了了。”拯民带着哭腔告诉母亲。
母亲把拯民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声音轰隆隆地在胸腔里震荡:“去!我们还是去!”
在维也纳最著名的商业大街上,母子俩走进一家甜品店。母亲在拥挤的店面里找座位,拯民在橱窗里谨慎地挑选着甜点。
“这是什么?”母亲指着拯民放在桌上的餐盘,手掌大的糕点,旁边是一大块奶油。
“Apple Strudel,苹果卷。”拯民说。
两个人用叉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一大块陌生而诱人的甜点,旅游的新奇和欣喜之情冉冉升起。母亲把指甲盖大小的奶油含进嘴里就不肯再吃,反复表示自己已经“够了”。她心满意足地看着画着彩云萦绕大天使的屋顶,仿佛在展望一个美好而遥远的国度。
“我的乖乖比所有人都强。”她的神色恬静而愉快,长途旅行的疲惫在她的脸上一扫而空。
拯民吃完后,她用叉子刮去盘子上剩的一层薄薄的奶油,舔干净叉子,然后,她牵着拯民的手,说:“我们走!”
他们按照旅行地图上的路线,去看了城市公园里施特劳斯的雕塑,金晃晃的施特劳斯被天使和鲜花包围着。母亲让拯民去和雕塑合照,拯民扭捏地说:“我更喜欢克莱斯勒。你知道克莱斯勒吗?他曾经出过车祸,所有人都以为他完蛋了,结果一年后他就重返舞台。”
母亲像是全然没听见,忙着一边赞叹施特劳斯雕像的鬼斧神工,一边拍照,然后她牵着拯民的手,再次说:“我们走。”
假如维也纳之旅到这里就结束的话,拯民就会带着一堆相片和印着茜茜公主以及分离派绘画的杯垫回家。他会更加发奋地练习小提琴,成为一个优秀的青年音乐家,报复夺去自己机会的人,让这次挫败成为日后的笑谈。
可是,这次旅行没有结束。他们继续向行军蚁一样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磨盘一样大的太阳沉了下去。他们到了演出团住宿的华人开的旅店,母亲敲开各个房间的门,把演出团的人集中到大堂。
母亲以一个餐馆老板娘的长袖善舞恳求道:“你们看,我们都专程来了,就不能让我的乖乖上台表演?”
一个戴眼镜的光头男人被众人推选出来,作为和母亲谈判的代表。他是母亲的旧相识,唤母亲的名字:“唐瑶,这回真的困难。看在我的面子上,等下次,下次吧。”
母亲涨红了脸说:“不,就要这次。让我们上台!”
光头男人望向拯民,笑着说:“你看,你的妈妈多么爱你。”他的眼神在镜片后显得冰凉讽刺。
在众人古怪眼神的注视下,拯民全身僵硬,他死死盯着窗帘的绑绳,想象着有一串火苗从绳子开始烧,火焰从窗帘延伸到木地板,热与火光迅速吞没整个屋子。他拖着母亲,作为仅有的幸存者逃出这个房间。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发生的是母亲长期累积的烦闷和愤怒一下子爆发。那高声的咒骂如今依然时不时地回响在拯民的耳畔:“你们凭什么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一群王八蛋,小心眼!你们不知道他以后会多了不起!”
拯民紧紧地靠着昂首挺立的母亲,他看到了小提琴老师正盯着自己,那威严的老太太脸上露出难堪和同情。他的脸顿时红了,在无限蔓延的时间里,他是一头惶惑无助的小动物。
在母亲与众人混乱地争执时,没有人注意到拯民跑出了大堂,他穿过一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