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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别的谋生之道。他带我到一条河边,指着恶臭的水面,告诉我,水下是三十辆自行车,是他抢来的。每当生活发生困难,他就捞出一辆。一辆车三十五元,足够他美美地活上两月。
我问自行车会不会在水下生锈,他说南瓜的保质期是五个月,而自行车在水下可存放三个月。超过三个月,他会贱卖,一辆车十三元五角。
第五章 真言1(7)
自行车是他的大笔收入,除此之外他还有小钱。他带我到新建的街心公园,抚摸着凉亭柱子上镶嵌的瓷片,说这是他的外快。他用锤子和改锥敲下瓷片,卖给小学生。小学生用瓷片赌博,把瓷片叠在手背,如果一颠后能抓在手心就赢了,抓不住就输了。瓷片是小孩们的钱币。
他还带我去幼儿园,透过墙头看一个在地上堆沙子的女孩。女孩瘦小枯干,和他一样,显得发育不良。
他一次到幼儿园行窃,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女孩,她完全没有王朔、古龙笔下女人的劣根性。他发誓当她长大后会娶她,那时的他已经偷了许多钱,他俩将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那你俩的孩子?”
他:“我全想好了,我俩的孩子不再当小偷,他长大后是个体育老师。”
我大惊:“体育老师!”
他惆怅地说:“我这辈子偷体育老师的东西太多了,会有因果报应,所以我的儿子一定会成为个体育老师。”
从事冒险活动的人多少有点迷信,除了王朔和古龙,他还信仰佛教,每周日到庙里拜佛,祈求观音菩萨保佑他行窃顺利。
他向我展示了他全部的生活,然后问我:“你是怎么把我从自行车后座上弹飞的?”他待我真诚在先,令人无法拒绝,我讲解了脊椎发力的秘诀,他开始练武。
一个月后,传来他被捕的消息。
他连续不断地骚扰学校,成了区公安局的严打目标。当他潜入二十八中学偷电教室的电视机时,十名干警从厕所里蹿出,他表现得勇猛异常,把两名干警打伤。
二十八中以锅炉烧暖气,校园里堆积着煤堆。他爬上煤堆,即将翻墙逃脱时,一名干警抄起煤堆上的铁锹,把他打翻在地。他被打断了一条腿,押进了看守所。他将终身残废。如果不练武,面对干警束手就擒,便不会有此厄运。
我充满自责,看起了他送给我的小说。
王朔和古龙令我第一次体会到故事跌宕的魅力,一夜看完了小说,竟欲罢不能,当时已是凌晨两点,我还是出了家门,奔向风湿父亲的租书小店。
整条街,只有一星灯光。风湿父亲还没收摊,他正低头看着一本小说。灯光下,一片灰白发丝。
我:“租一套古龙的武侠小说。”
他抬头。
我还没看清他的面容,他就蹲身找书了。
他拿出用牛皮纸包皮的四本书,说:“你是看完一本借一本,还是一块都借了?一本书押金五块。”没想到还要押金,我只听风湿说借一本书一角。我:“我和风湿是朋友,他带我到这来过。能不能把押金免了?”
他点头答应。我拿书要走时,他却说了话:“是你教他练拳的吧?”
我愣住。他从书堆后出来,直走到马路中央。此时路灯昏暗,四下无人,他浑身一抖,练起拳来,每打一拳就低吼一声,十分投入。
虽然震撼了我,但必须承认,他练得很差,尚没有入门。一套拳练完,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我凑上前,说:“大叔,没想到你会武功。”他一声长叹:“如果是我教他,他不至于被警察抓到。”
风湿父亲的武功,得自于他的青春时代。他作为知识青年,下乡到山西省河曲县楼子营镇饮马口村,房东夫妇是一对衣着整洁的老人,和整村邋遢的农民形成鲜明对比。一打听,原来房东夫妇年轻时是赫赫有名的游击队员,两人曾夜闯日军营地,击毙了鬼子小队长加藤修三郎。
这对夺命鸳鸯,男的已驼背衰老,女的却经住了岁月的打磨,腰杆笔挺,两眼有神,颇有风度。住在她家有五个知青,她最喜欢的就是风湿父亲。
第五章 真言1(8)
风湿父亲年轻时白白胖胖,说话腼腆。她教会风湿父亲武术。1975年掀起知青返城风潮,她送给风湿父亲一双绣花枕套,那是她戴着老花镜用了两个月绣成的,给风湿父亲结婚时用。临别时,她说:“叫声干娘吧。”
这个英姿飒爽的干娘,并没有让风湿父亲变得强悍。他回到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