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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活了。“海嫂,您别着急,投亲靠友找个地儿先住下来,慢慢儿地等着,您家大哥和孩子兴许能有个信儿……”
“太太!我一个无依无靠要‘乜帖’的娘们儿投奔谁去啊?”海嫂的眼泪又涌流不止,突然,她抱着天星跪了下来,“太太,小姐!善心的恩人,求你们收留了我吧,我舍不得这位小少爷!留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哪,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韩太太连忙扶起她:“您别这么见外,海嫂!看起来,这孩子是跟您有缘啊!我这儿正好也得有个人儿帮忙,您就住下吧,我跟我们先生说说,跟柜上的伙计一样,按月给您工钱,头三年里头就……”
“我什么也不要!只求跟这位小少爷做伴儿,伺候你们一辈子,等着我们家的信儿!”
韩子奇送客人回来,就碰见玉儿去叫他来商量这事儿。他来到西厢房,既然大太已经决定了的,他就不再说什么,一切都由太太安排。他惦记着东厢房里的“览玉盛会”,站了站就要走,临走,又嘱咐说:“既然住下了,就是自己家里的人了,别把她当佣人待!我也是要‘乜帖’的出身哪,受贱遇的滋味儿可受够了!往后,别这么‘先生’、‘太太’地叫了,我看……就只当咱们又多了个姐妹吧,让天星管她叫‘姑妈’!”
姑妈紧紧地抱着熟睡的小天星,姑妈的泪水打湿了他那粉红色的脸庞。
览王盛会已经是最后一天。
黄昏时分,韩子奇送走了最后几位贵客,想等看热闹的人们散尽,就该收摊儿了。这时候,汇远斋玉器店的老板蒲绶昌来了!
奇珍斋和汇远斋已有十年的不解之仇。不仅仅是梁亦清为宝船而死,也不仅仅是韩子奇从汇远斋“出号”,而在于他出号以后重振奇珍斋。同行是冤家。韩子奇刚出号的时候,蒲缓昌根本没料到他还会回梁家去,没料到他有挑起一杆旗的气魄,更没料到他在汇远斋三年学了这么些个能耐。在蒲绶昌眼里,他只是个小匠人,而根本不是买卖人,买卖上的事儿还一窍不通呢!哪知道,没出三年,汇远斋的买卖就被奇珍斋抢了一半,十年工夫,汇远斋摇摇欲坠,欧美各国的主顾都纷纷蜂拥向奇珍斋,始作俑者便是沙蒙·亨特,这几年他跑得勤,从奇珍斋赚了不少钱,当然,奇珍斋也从他身上赚了不少钱。韩子奇风头越出越大,还沽名钓誉,搞什么“览玉盛会”,竟然有这么多人捧场,甚至送给他“玉王”之称,让蒲绶昌简直不能容忍!他明令本店的一切人等都不许去看韩子奇的什么“展览”,但是,却挡不住风言风语往汇远斋传来,越传越邪乎,人家“展览”三天,门庭若市,他这里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柜上的伙计们无事可做,就叽叽咕咕地大谈韩子奇,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蒲绶昌受不了、坐不住了!商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在竞争中自己失败、他人领先,最不忍看的就是对手的兴旺发达,犹如赌场上红了眼的赌徒,他认为别人的一切都本应该属于自己,每输一次都激起更大的野心,东山再起,力挽狂澜,转败为胜,致强敌于死命,是最大的享受!何况,蒲缓昌又不是一个仅仅为盈利而活着的一般商人:他有一双识宝的慧眼,却眼睁睁地看着奇玲异宝源源流入奇珍斋;他有一双聚宝的巧手,却束手无策地听任韩子奇大显神通……这一切,都是他不堪承受的耻辱!他宁可在竞争中死去,也不肯在冷落中偷生!妒嫉,这种被人诅咒的东西,却又是人赶不走的朋友,当你失意的时候,它悄悄地来了,凭空使你产生自信和力量。痛苦已极的蒲缓昌就是这样突然有了极大的动力,哼,俗人们,汇远斋还没有一败涂地呢,奇珍斋也未必真的多么强大,我蒲缓昌倒是要去领教领教!
于是,在“览玉盛会”最后一天的最后时刻,他出人意料地雇了辆洋车,来了!
进了“博雅”宅大门,迎面碰L韩太太。韩太太把天星交给姑妈去管,手上就没有缠手的事儿了,心说松宽松宽,和左邻右舍说说话儿,刚走到垂华门外头,就瞅见了“堵施蛮”,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猛地想起家破人亡的往事,心里的一股血涌到脸上,脱口说:“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不是蒲老板吗?少见啊!我记得,自打我爸爸‘无常’那年,十几年都没瞅见您登过我们家的门儿了,横不是您走错了地方了吧?”
蒲绶昌本来就是不甘寂寞,憋着气来的,怎么能受得了她这样的冷遇?正待破口大骂,又没有词儿,人家确实没邀请他,是他自己要做不速之客啊!可是,既然已经进门,又不好转脸就走,一时尴尬地僵在那儿,进退两难。这时,韩子奇迎出来了。
“噢,师傅!”韩子奇刚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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