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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十里地的地方,找了个大酒 缸①。一进去,多老大把天堂完全忘掉了。多么香的酒味呀!假若人真是土作的,多老 大希望,和泥的不是水,而是二锅头!坐在一个酒缸的旁边,他几乎要晕过去,屋中的 酒味使他全身的血管都在喊叫:拿二锅头来!镇定了一下,他要了一小碟炒麻豆腐,几 个腌小螃蟹,半斤白干。
喝到他的血管全舒畅了一些,他笑了出来:遍身都是眼睛,嘻嘻嘻!他飘飘然走出来,在门外精选了一块猪头肉,一对熏鸡蛋,几个白面火烧,自由自在地,连吃带喝地,享受了一顿。用那块破蓝布擦了擦嘴,他向酒缸主人告别。
吃出点甜头来以后,多老大的野心更大了些。首先他想到:要是象旗人关钱粮似的,每月由教会发给他几两银子,够多么好呢!他打听了一下,这在基督教教会不易作到。 这使他有点伤心,几乎要责备自己,为什么那样冒失,不打听明白了行市就受洗入了教。
他可是并不灰心。不!既来之则安之,他必须多动脑子,给自己打出一条活路来。 是呀,能不能借着牛牧师的力量,到“美国府”去找点差事呢?刚刚想到这里,他自己 赶紧打了退堂鼓:不行,规规矩矩地去当差,他受不了!他愿意在闲散之中,得到好吃 好喝,象一位告老还乡的宰相似的。是的,在他的身上,历史仿佛也不是怎么走错了路。 在他的血液里,似乎已经没有一点什么可以燃烧起来的东西。他的最高的理想是天上掉 下馅饼来,而且恰好掉在他的嘴里。
他知道,教会里有好几家子,借着洋气儿开了大铺子,贩卖洋货,发了不小的财。 他去拜访他们,希望凭教友的情谊,得点好处。可是,他们的爱心并不象他所想象的那 么深厚,都对他非常冷淡。他们之中,有好几位会说洋话。他本来以为“亚当生塞特… …”就是洋话;敢情并不是。他摹仿着牛牧师的官话腔调把“亚当生塞特”说成“牙当 生鳃特”,人家还是摇头。他问人家那些活物为什么满身是眼睛,以便引起学术研究的 兴趣,人家干脆说“不知道”!人家连一杯茶都没给他喝!多么奇怪!
多老大苦闷。他去问那些纯正的教友,他们说信教是为追求真理,不为发财。可是,真理值多少钱一斤呢?
他只好去联合吃教的苦哥儿们,想造成一种势力。他们各有各的手法与作风,不愿 跟他合作。他们之中,有的借着点洋气儿,给亲友们调停官司,或介绍买房子卖地,从 中取得好处;也有的买点别人不敢摸的赃货,如小古玩之类,送到外国府去;或者奉洋 人之命,去到古庙里偷个小铜佛什么的,得些报酬。他们各有门道,都不传授给别人, 特别是多老大。他们都看不上他的背诵“亚当生塞特”和讨论“遍身是眼睛”,并且对 他得到几吊钱的赏赐也有那么点忌妒。他是新入教的,不该后来居上,压下他们去。一 来二去,他们管他叫作“眼睛多”,并且有机会便在牛牧师的耳旁说他的坏话。牛牧师 有“分而治之”的策略在胸,对他并没有表示冷淡,不过赶到再讨论“启示录”的时候, 他只能得到一吊钱了,尽管他暗示:他的小褂也象那些活物,遍身都是眼睛!怎么办呢?
唉,不论怎么说,非得点好处不可!不能白入教!
先从小事儿作起吧。在他入教以前,他便常到老便宜坊赊点东西吃,可是也跟别的 旗人一样,一月倒一月,钱粮下来就还上账。现在,他决定只赊不还,看便宜坊怎么办。 以前,他每回不过是赊二百钱的生肉,或一百六一包的盒子菜什么的;现在,他敢赊整 只的酱鸡了。
王掌柜从多二爷那里得到了底细。他不再怀疑十成所说的了。他想:眼睛多是在北京,假若是在乡下,该怎样横行霸道呢?怪不得十成那么恨他们。
“王掌柜!”多二爷含羞带愧地叫:“王掌柜!他欠下几个月的了?”
“三个多月了,没还一个小钱!”
“王掌柜!我,我慢慢地替他还吧!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我的哥哥!”多二爷含着 泪说。
“怎能那么办呢?你们分居另过,你手里又不宽绰!”“分居另过……他的祖宗也 是我的祖宗!”多二爷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你,你甭管!我跟他好好地讲讲理!”
“王掌柜!老大敢作那么不体面的事,是因为有洋人给他撑腰;咱们斗不过洋人! 王掌柜,那点债,我还!我还!不管我怎么为难,我还!”
王掌柜考虑了半天,决定暂且不催多老大还账,省得多老大真把洋人搬出来。他也 想到:洋人也许不会管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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