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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把话说完,我早已气得头昏脑涨的,一步抢上前去,挥起巴掌“啪”地就是一个耳光,然后右手卡住他那鸡爪样的手腕,左手一使劲,就夺下了他手里的枪。我指着他的鼻子说:“姓段的,廖家屋里的事自然有廖家屋里的人来管,你算是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在这里又是枪又是炮地耍威风?告诉你!我陈玉屏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我一直就是个教书的,廖玉璧干了什么我不晓得,我只晓得我就是廖家的媳妇,廖亚彬就是廖家的子孙,我回来是投靠我的婆婆,关你什么事?这岳池县里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当初廖家屋里的家产被江豪元他们封了,母亲也被拉了‘绅士’,要三千块大洋才放人,是哪个冒着生死去争了回来的?是你还是我陈玉屏?后来母亲又被夏马刀拉去关在广安城里,又是哪个去救了出来的?还不是我陈玉屏!那个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寡妇家,要养家要糊口,在外面正正经经做点生意,我怎么是乱跑了?我跟着谁乱跑了?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休想走路!”
我婆婆一听段贡武说出这些话来,也气得不得了,上来一字一句地说:“姓段的大哥,你说话要摸着良心哟。你说我的儿死得活该,你看你自己不得好死哟。今天当着我们廖家屋里的老老少少,我也来把话说清楚。你说我廖家屋里亏了你的妹子,请问当初分家时你也在场,少了她一分一厘没有?彬儿是我接回来的,我眼睛看不见,说了好多好话请她帮着做双鞋都不干,连累她什么了?她是看着我们廖家屋里这点家产才过门的,难道你今天不是看着这点家产才来吵架的?这多年就是你在其中挑唆,我屋里才不得安生。去年你出面,在我这里拿了四十担谷子,直到今天连个‘还’字都没提;你又哄哄骗骗拉着我家玉喜去吃鸦片烟,好让他成天把钱呀谷子的往你屋里搬。你恨不得要把我这个家捏在你的手里,还怪我的儿和媳妇把家败了的?”
几个支持我的本家弟兄,看见这姓段的拿着枪在我们廖家的坟山上耀武扬威的,都气不打一处来,乱哄哄地嚷着:“他刚才说的什么?他要来把我们廖家坟山上的树子砍来当柴烧?问他是不是活够了?大嫂,与其让他砍不如你来砍去修大船,你当了船老板早点发财,免得人家咒我们廖家屋里的人死得活该……”
刚才那个挡我砍树子的老叔叔听了这些话,也气得不得了,走过去用烟杆指着段贡武的鼻子一下一下地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话也说得太歹毒了,你以为靠着你那个在这四乡八场只有你弟兄两个的啥子国民党,就可以欺侮我们廖家的黄泥巴脚杆了?玉屏,你砍!你那男人死得堂堂正正的,我相信老天爷长了眼睛,廖家的祖宗会保佑你们娘儿母子的。”
于是大家一哄而上,帮着我砍树子。那姓段的一看大势已去,连忙说:“大表嫂,你砍你砍,我不说了,只是你总得把枪,还给我嘛!”
我看看手中的枪,哗地把子弹和撞针都退了出来,然后一扬手,那东西就飞过几根田坎,落进远处的一块水田里。我在坟山上砍了九根大树子,叫人抬到黎梓卫码头边,在茶馆里与“水木匠”们说好了价钱。第二天正好是个黄道吉日,掌墨师燃香烧纸,拜了鲁班祖师爷,接着杀了“开墨鸡”,就在“龙头枋”上弹下了第一根墨线。半个月之后把船做好了。下水的那天,我摆了二十桌“开航饭”。掌墨师杀了“收墨鸡”,那只红公鸡只叫了一声,大家都说大吉大利。陈家和廖家的亲戚一百多人帮我把船推下了水,场上的袍哥大爷们也来为我捧场。段家兄弟觉得势单力薄,再也不敢吱声。
几天后,我借母亲的钱买来的一万斤生姜,准备运到重庆去赚个对半。正要开船,清浦来了,哭笑不得地说:“你呀,还是那个毛德性,这船没有营业执照,你都敢走?辉同,把执照和号牌给你大姐钉上。还有,沿途的码头公口我设法都给你打了招呼,你尽管放心去,只是船上有些老规矩,要好生弄清楚,不要犯了走不到路。”
常言道:船载千斤,掌舵一人。我请的掌舵师,是一个叫朱望和的老艄翁,早在岸上就跟我交代清楚了,船上忌讳所有同“沉”的音,只叫我老板就是了。朱师傅还叮嘱我说,欺山莫欺水,欺水变成鬼,行船一路上险恶,忌讳无论如何是要遵守的。比如不能端着碗上岸吃饭,不能先盛饭后舀汤,看舱时不能说话等等。我一时都记不住,也没有心思去记。我站在船头上,看着两岸熟悉的风光,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多久,我居然从一个服装店的老板成了船老板,又在渠河上开始做生意了。
船到重庆,商人们见我运的黎梓卫生姜,一轰而上。却欺我是个生手,联起手来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