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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要请否?若他不是真意,兄却万万不可把体面去求他。”陆给谏道:“他只不敢相求,若蒙许了,他出自望外,为甚用体面央他!”
傍晚,晁老投了书进来,要讨这个下落。陆给谏将晁老的来书把与邢皋门看了,商量束修数目,好回他的书。邢皋门道:“这又不是用本钱做买卖,怎可讲数厚薄?只是凭他罢了。这个也不要写在回书里面。”陆给谏果然只写了一封应允的书回复将去。
次早,晁老自己来投拜帖,下请柬,下处齐整摆了两席酒,叫了戏文,六两折席,二十四两聘金,请定过了。邢皋门也随即辞了陆给谏,要先自己回去安一安家,从他家里另到华亭,雇了长骡。晁老又送了八两路费,又差了两人伺候到家,仍要伺候往任上去。陆给谏送了一百两银子,二十两赆仪,也差了一个人伴送。晁老到任的那一日,邢皋门傍晚也自到了华亭,穿了微服,进入衙中。
那晁老一个教书的老岁贡,刚才撩吊了诗云子曰,就要叫他戴上纱帽,穿了圆袖,着了皂鞋,走在堂上,对了许多六房快皂,看了无数的百姓军民,一句句说出话来,一件件行开事去,也是“庄家老儿读祭文——难”。却亏不尽邢皋门原是个公子,见过仕路上的光景,况且后来要做尚书的人,他那识见才调自是与人不同。晁老只除了一日两遍上堂,或是迎送上司及各院里考察,这却别人替他不得,也只得自己出去。除了这几样,那生旦净末一本戏文全全的都是邢皋门自己一个唱了。且甚是光明正大,从不晓得与那些家人们猫鼠同眠,也并不曾到传桶边与外人交头接耳。外边的人也并没有人晓得里面有个邢相公。有了这等一个人品,晁老虽不晓得叫是甚么“无思不服”,却也外面不得不致敬尽礼。
可煞作怪,那晁夫人虽是个富翁之女,却是乡间住的世代村老。他的父亲也曾请了一个秀才教他儿子读书,却不晓的称呼甚么先生,或叫甚么师傅,同了别的匠人叫做“学匠”。一日,场内晒了许多麦,倏然云雷大作起来,正值家中盖造,那些泥匠、木匠、砖匠、铜匠、锯匠、铁匠,都歇了本等的生活,拿了扫帚木掀来帮那些长工庄客救那晒的麦子。幸得把那麦子收拾完了,方才大雨倾将下来。那村老儿说道:“今日幸得诸般匠人都肯来助力,所以不致冲了麦子。”从头一一数算,各匠俱到,只有那学匠不曾来助忙。又一日,与两个亲眷吃酒,合那小厮说道:“你去叫那学匠也来这里吃些罢了,省得又要各自打发。”那个小厮走到书堂,叫道:“学匠,唤你到前边大家吃些饭罢,省得又要另外打发。”惹的那个先生凿骨捣髓的臭骂了一场,即刻收拾了书箱去了。却不知怎的,那晁夫人生在这样人家,他却晓得异样尊敬那个西宾,一日三餐的饮食,一年四季的衣裳,大事小节,无不件件周全。若止靠了外边的晁老,也就不免有许多的疏节。邢皋门感激那晁老不过二分,感激那夫人倒有八分,所以凡百的事,真真是尽忠竭力,再没有个不尽的心肠。
后来,从晁源到了华亭,虽也不十分敢在邢皋门身上放肆,那蔡疙瘩、潘公子、伯颜大官人的俗气也就令人难当。幸得邢皋门有一个处厌物的妙法:那晁源跳到跟前,他也只当他不曾来到;晁源转背去了,他也不知是几时脱离;晁源口里说的是东南,邢皋门心里寻思的却是西北;所以邢皋门倒一毫也没有嫌憎他的意思。只是晁源第一是嗔怪爹娘何必将邢皋门这般尊敬。又指望邢皋门不知怎样的奉承,那知他又大落落的,全没些瞅睬。若与他一溜雷发狂胡做,倒也是个相知,却又温恭礼智,言不妄发,身不妄动的人。
晁源已是心里敢怒,渐渐的口里也就敢言了。邢皋门又因他爹娘的情面,只不与他相较。后来又陪了晁老来到通州,见晁源弃了自己的结发,同了娼妾来到任中,晓得他不止是个狂徒,且是没有伦理的人了!又知道他与梁生、胡旦结拜兄弟,这又是绝低不高,没有廉耻的人了!又晓得他听了珍哥的说话逼死了嫡妻,又是忍心害理的人了!又晓得他把胡旦、梁生的行李银子挤了个干净,用了计策,赶将出去,这又是要吃东郭先生的狼一般了!“生他的慈母尚且要寻了自尽,羞眼见他,我却如何只管恋在这里?这样刻毒,祸患不日就到了。我既与他同了安乐,怎好不与同得患难?若不及早抽头,更待何日!”托了回家科考,要辞了晁老起身。晁老虽算得科考的日子还早,恃了有这个“一了百当”的儿子,也可以不用那个邢皋门。晁源又在父亲跟前狠命怂恿得紧,看了日子,拨了长马,差定了里外送的人,预先摆酒送行,倒也还尽成个礼数。
邢皋门行后,晁大舍就住了邢皋门的衙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