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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元说道:“难道要我告诉他,他原是南馆赶出来的小倌,现在则是以色侍人的小厮?”
周寒笑道:“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如今还没新人,东家就趁此良机把自己撇个一干二净,也是这世态炎凉里的常情。”
周承元脸上涨成了猪肝色,怒道:“撇干净有什麽不好,难不成要我──”他猛地闭嘴没有说出後面的话,皱著眉头急匆匆地走了。
他不是厌烦了,而是害怕。从走水那刻到凝脂睁眼,他才记起了呼吸,也记起了小时候那只怎麽也不肯展开身体苏醒过来的小刺蝟。
与其到时候哭得撕心裂肺,不如开始的时候就聪明地选择不要喂养。每多看一刻,没多花一分心力,以後的痛苦似乎就像利滚利一样无限涨大。凝脂的生命过於柔弱,病灾仿佛让花朵枯萎的黑色小飞虫,而凝脂则像一株任其肆虐的花。他不想承担那份伤心,宁可从此以後再也不赏玩那株符合心意的话。
万山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两个少年正鬼鬼祟祟的凑在一起咬耳朵。周福看见万山,立刻闭紧了嘴巴。另一个少年却理直气壮地说道:“怕他做什麽,他还放了一把火呢!我不过是放些巴豆罢了。”
万山不吭声,躬身坐到床上。
四叔疯了。
像个贪玩的孩子一样,四叔在大火过後的废墟上四处爬。他认真地从灰下扒出那些还没有烧得破碎的书页,捧在手里,呵呵大笑。一面嚷嚷著宝贝宝贝,一面把边缘都黑焦的碎纸揣进怀里。粉尘夹杂在花白的头发中间,粘在脸上、手上、衣服上。那个严肃、善良的长辈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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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看著心酸。若要认真抵偿所犯的罪过,四叔死上几十次恐怕都不够。可是,他已经疯成了这样,再跟他一一清算又有什麽用?死者不能复生,失去的东西永不再。
周福看万山呆呆坐在床上没有言语,就放了心,问少年道:“真是奇了怪了,你说说,就是几本旧书,有什麽好的?也值得挣来抢去的?”
少年挑眉看向周福,说道:“什麽旧书?你以为是街上卖的黄历!那是有名的清源书院的刻本,纸好、墨好、字好,更难得的是敢录他人不敢言的东西。殿本还有其他有名的私刻本,在这不媚俗的一面都比不上清源书院。只是现在这些真才德没有,假道学满肚的大老爷们,像抢元宝似地抢清源书院的本子。还真以为这干净的书藏得多了就能掩了他们的污秽不成?”
周福没想到会引出少年的长篇大论,暗叹一声倒霉。万山望过来,疲惫地说道:“你父亲──”
少年跳起来,冷哼一声,拉著周福出了门。
万山听著门!的一声撞上,心里苦涩地想:“你若是肯放下仇恨,我愿意变卖家产,一半补给你,一半──无双那样的洁净一个人,必是不肯收了。”
万山又愣了一会儿,突然看见周福才冲进来说道:“二掌柜,不好了,出人命了。”万山心头涌上不详的感觉,想站却又站不起来,只能听著周福接著说道:“我刚到楼下,就听见有人给爷报信,说,说您的四叔过世了──”
万山用手扶著床头站起来,一双腿直发软。周福赶忙过来扶著他,说道:“爷说,要跟您一起到万府看看。”
万山浑浑噩噩来到楼下,周承元已经吩咐下人备好了马车。他看见万山,立刻拉住他,上了门口的马车。一路上马车颠簸得厉害。可万山眼前的景色却仿佛停滞在听到噩耗之前,四叔仍在废墟上像儿童一样爬著──
周承元叹口气,说道:“你叔叔的事,你知道多少?”
万山垂著头,说道:“无双和赵温树大人的事,都听说了一些。”
周承元问道:“那钱家村呢?”
“钱家村?”
“嗯,袁先生一家和钱家村关系匪浅。钱家村在袁无双祖父那一代就很出名。村中处处是印书的小作坊。一半以上的男丁都是作坊里的工匠。袁无双的祖父爱书成痴,痛恨这些小作坊里的书粗制滥造,就在这村中出银建了一家书馆。虽然仍是雇佣这村里的男丁,却专门请了京城著名书局的师傅来传授技艺。时间长了,这村里的工艺竟然比京城的印书馆还高明许多。”
钱家村感恩袁家,和袁无双父亲的交情也极佳。十年前,他父亲入狱後,亲友都袖手旁观,唯有钱家村砸锅卖铁也要为他申冤。可你叔叔害怕事情闹大,就诬陷钱家村印过不少反书。”
万山听到这里,浑身禁不住战栗起来。他双眼发红,牢牢盯著周承元,似乎要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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