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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傍晚,从天边飘过来的乌云就遮住了明丽的阳光。凝脂收好手里的一卷银票,刚推开窗子,就被迎面刮来的风沙吹迷了眼。
“好容易才露了晴天,又成了这阴沈沈的样子。”抱怨的声音从隔壁房里传来,那麽大的嗓门让凝脂一下子就听出是爱管闲事的如烟。同在这间男娼馆卖身的凝脂和如烟都正在当红。如烟脾气暴躁,遇见不顺心的事总是瞪圆了一双大眼,逮谁骂谁。凝脂表面不作声,心里总觉得如烟仿佛枝上栖著的黑乌鸦,嘎嘎乱叫粗鲁不堪。如烟也从不把凝脂当成飞来的彩凤凰,都落在同一个窝里操著再贱不过的行当,谁不是任人骑任人睡?如烟一看见凝脂淡然的面容,就扯开了嘴角,很不以为然地说:“进过大门大院大将军府的就是不一样,後面让人给捅烂了,前面让人啃肿了,也总是干净的。”
两年前,这娼馆里的很多人都见过凝脂刚被送来的样子。那一日的上午,雪刚停,送走了客人的娼馆一片寂静。一个马夫敲开了大门,让老板把将军说好送过来的人给弄进去。老板来到门口,看见平板车上堆著一个被子卷,一端露著青色的脚,一端露著纠结在一起的头发。他走近前,掀开肮脏的被子,便闻到一股骚臭的味道。头发遮住了脸看不到面孔,赤裸的身子到处都是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儿好皮。老板皱了眉,扒开那人的两条腿,只见中间的穴口红肿,边上凝结的东西红红白白。
“身子都是冰的……人弄进去恐怕也活不了。弄个死人进去我们也没有用处。”老板瞅著马夫,一脸不乐意地说。
马夫转身拿过鞭子,啪的一声抽在那人身上。那人疼得缩了一下,却没其它反应。“你看好了,人可是活的。将军吩咐下来了,过段日子还要来看看老板调教人的本事。人要是死了、跑了、不好好伺候人了,都不会有你们南院的好日子过。”
马夫把被子带人一股脑撇在雪地上。於是,从院子里跑出来看热闹的小倌们都看见了那个被将军府赶出来的娈童不成人的样子。而像照顾婴儿一样看护凝脂,把一个不成人样子的变成人样子的正是大嗓门的如烟。所以无论凝脂怎样看不上如烟,如烟怎样讽刺凝脂,两个人都没有吵红脸过。
“怎麽能吵得起来,一个冰山一个火山,碰在一起就全没了辙……嘻嘻,你们要真能干上一架,说不定比戏台上弄枪弄棒的还要热闹!” 没有一日不是醉著的绿袖,睁著水润润的一双媚眼,飘来飘去地看看倚著窗子的凝脂再看看迈出门来的如烟,笑道:“没意思,什麽都搁在心里,太没有意思了。真是一点儿热闹劲儿都没有。”
如烟白了绿袖一眼,说:“那今晚你就多接几位爷,多来几个花样,亮亮你那把好嗓子可著劲儿地叫到天亮,也好让大家热闹一下啊!”
绿袖有些失落的回道:“不行啊,今儿个晚上,宁将军定了要来,我要真敢再接了别的爷,非被剥了皮不可。”
“他妈的怎麽又来了!年年边关死那麽多人,怎麽就轮不到他,怎麽就不赶紧著去投胎!真是阴魂不散,祸害遗千年!每次把凝脂作弄的那麽惨,整日的都把心思花在这娼妓上面,怎麽就看不到有当官的找他的毛病,抓他的辫子!我操他祖宗!”如烟一边骂,一边捋起袖子,仿佛面前就是宁将军那混蛋,立刻就要上前厮杀一番。
“每回都是那一套,我都习惯了。”凝脂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脸色却苍白得厉害,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而且有绿袖在,比起以前来,已经好多了……”
如烟丧气地低下脑袋,风吹著发帘直往眼睛里钻,惹得他想要流泪。在娼馆的这些年下来,习惯了骂人,习惯了吵架,他却怎麽都不能够习惯痛苦,习惯折磨,习惯屈辱。心似乎已经麻木,可每次受伤仍是血淋淋一片,让人直欲一头撞死。可除了骂两句,他什麽也帮不了。
“杀千刀的!”
沈默的绿袖听见如烟的低语,身子猛地一震,他差点以为自己说出了深藏心底的话。
2。0
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往来穿梭的客人们借著夜色的暗淡掀开伪装的面具,把好色、残虐乃至嗜血的本性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看惯了那些恶心嘴脸的绿袖,在打开门的那一霎那,仍是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脸上那正欲绽放开来的一抹笑颜,硬生生地僵在了半道中。
已经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宁将军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他伸手搂过绿袖,低头问道:“怎麽,几日不来,变成呆子了吗?”
绿袖娇笑一声,略显放肆地把绕桌而坐的三个人扫了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