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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爱情,让冲天的火光驱散了黑暗的迷雾。他下意识地沿着温泉池的边缘向井上忍靠近。
“太黑了,像瞎子一样。”他说。
“什么?”
“我是说,什么也看不见,像盲人一样。”乔意重复了一遍。
“哦。我的右耳听不清楚。”
“非常抱歉。”乔意不安地说。他十几年混迹于大众媒体,早就磨砺出一张厚脸皮,却只有在残疾人面前会尴尬和不安,因为道德上无法自洽。
井上忍笑了,笑声像掷入水中的石子。
“没关系。其实我的右耳还有30分贝的听力。生活没有影响,只是用声音定位的能力变差了。用耳机听音乐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堆积到了左边的耳朵。”
乔意沉默了,他更害怕面对勤奋乐观的残疾人。他们让普通人失去了对生活懦弱的理由。
井上忍感觉到了他的不适,转移了话题。
“下午那番关于婚姻的话……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我母亲和我父亲的婚姻……我母亲是自杀的。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得到过很多的爱。”
她再次提到她的母亲。乔意想,人们总是美化他们记忆中的死人,死人带走他们生前所犯过的所有错误。可是在此刻,淡淡的硫黄味中夹杂着属于女人的香味,日本的冷香,苦凉的味道拯救了他被热气蒸得眩晕的脑袋。此刻,他愿意相信井上忍死去的母亲是一个出奇美丽的女人。
“我也有过一段无爱的婚姻。”乔意同情地点点头。
那是他事业的巅峰。那部讲述师生恋的作品不仅畅销,而且被改编成电影,还在国际上得了大奖。那时,所有的下午都阳光灿烂,他怀揣着一笔巨款去银行存钱,一个美丽活泼的柜台职员认出了他,他则被她放在桌上的沉甸甸的乳房吸引。
他喜爱她的天真,她在食物、名气、钱面前毫不掩饰地兴奋雀跃,还喜爱她的嘈杂多话,让伴侣可以沉湎于自己的思考而不被发现。他看着她一张一合红润的厚唇,仿佛那是个颇具吸引力的洞穴,可以把他带入一个平庸而安逸的世界,一个毫不费力的世界。
“听起来是一段美满的婚姻。”井上忍说。
“可惜婚姻太漫长了。”乔意说。他听到自己的抱怨是多么陈词滥调。
他渐渐难以忍受她在家放着大量现金的习惯,还有她每次数钱时舔手指的动作;她则厌恶他每个清晨冰手冰脚地爬上床时喉头浓痰翻滚的咳嗽。这样的婚姻坚持了十年,他们都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去将就:她用歇斯底里的发泄,他用冷漠的轻蔑。婚姻变成两个人比拼忍耐力的竞赛,他在她不愿与他同床的几年里,宁愿自渎也坚持没有找别的女人求欢,因为忠诚也是他的筹码。最后,女人先崩溃,他赢了这场较量。
“有一类女人,嫁给任何人都没有区别。无论是嫁给商人,还是作家。她只需要那个人满足她关于中产阶级的想象。”乔意总结道。
“您在爱情上运气真坏。”井上忍说,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柔软的指尖触碰着他肩胛的皮肤。
乔意达到了他的目的,用他的寂寞和失败打动了她。他甚至打动了自己,揉了揉潮湿的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生活中其他那些简单的、习惯的事物消失了:院子里苹果树上燕子的呢喃、等待一束光从灰蓝的云里透出来的耐性、他的野心、他的才华、他的女人、他的又一个女人。
“所有的爱情都是因为鬼魂。”乔意说。
“什么鬼魂?”
“过去的恋人都成了一个鬼魂,如雕像一样伫立在那里,眼神漠然,嘴巴张开,面对过去那些回忆的碎片,提醒着你是怎么把一切都搞砸的,你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拼命地逃离这个鬼魂,直到你寻找到新的……”乔意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新的什么?”
“寻找到新的恋人,把他们变成新的鬼魂。”乔意提高了音量。
两人又沉默了,水温继续升高,和滚烫的汗液融为一体。乔意听到井上忍变得略微沉重的鼻息声,想起了猫濡湿冰凉的鼻头。
“您那本小说的女主角也是一个鬼魂吗?”她问。
这样一个人真实存在过吗?他这几十年如同灵魂出窍,肉身过得风生水起,灵魂却困囿于记忆,如同一个被判终身监禁的人,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把心爱女人的照片钉在墙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盯着,以至于开始怀疑那是一个真实的女人,抑或是自己的幻想。
她温热娇美的曲线,她薄软如纸的皮肤,她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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