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第1/4 页)
他们喜欢身边的人单纯,简单,憨。
他们则不简单。
()
我渐渐发现,头头们对妮妮都很感兴趣,找各种自然而又自然的理由,设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她去他们的办公室,让她为他们办什么事情,有的头头晚上来办公室加班,居然也会让妮妮来陪。
妮妮会打字,会速记,会英文,可以从各个方面伺候头头。
有一天,我正要推一个头头的办公室,听见头头在里面讲:妮妮,你脸上的皮肤怎么这样细嫩,抹的什么美容霜啊?
我便听见一下手打手的声音,然后是妮妮的嗔斥:别——!你的手这么粗。
然后是头头的笑声。好像很和蔼,其实是很不怀好意。
我知道不该推门进去。那样,头头会很不高兴。而且,我知道,妮妮此刻也不需要我的出现。她是不愿意让头头们有任何窘困的。
可是,里面的情节有了超乎寻常的发展。听见那个头头说:你怎么这样扭捏?这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我喜欢你?今天我请你吃烤鸭,好吗?
我还要回家。妮妮这样回答。接着听见她压低声音说:你别这样……
里面有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声音。大概是一个茶杯碰翻了,哐当一声响。听见妮妮说:水洒了。
那个头头粗哑的声音,嘻嘻笑着:没关系。来,别走。
别——!又听见妮妮压低的声音,还有那压低了的推挡的声音。后来,听见妮妮有些急促的呼吸,依然是压低的,但有些气急地说:别,你别——。
椅子碰倒的声音。
沙发弹簧吱吱的声音。
我敲了敲门。
里面的一切声音都停止了。
我推门进去,低着头,拿着暖壶。
陌生的小城(5)
头头已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微微喘着气,微露愠怒,但还端着惯常的和蔼的威仪。
房间内,看得见凌乱,还有看不见的凌乱。妮妮坐在沙发上,脸微红,低着头,双膝紧并,头发有些蓬乱。她用手理了理,很平静了。
我放下壶转身走了。
听见头头很泰然地站起来,很泰然地朝房门这儿走。
我关门时留了一条缝。
听见妮妮用快而不失自然的碎步走到门口。
大概两人同时抓住了门。
妮妮说:部长,我这会儿要去书记那儿。他等着我送打印出来的文件呢。
啊……那位叫部长的头头抓着门把的手想必犹豫了:那吃烤鸭呢,你去吗?
妮妮说:下一次吧。今天我还有事,去不了。
我加快脚步离开这里,又把暖壶送进了另一个办公室。
六
()
我主要是伺候那被称作书记的最大头头。我同时也伺候许多被称作这长那长的头头们。
我像无声的影子在宽荡荡、硬邦邦的长廊里飘来飘去。我觉得自己是青灰色的,半透明的,没有质量的,虚空的。我不被任何人注意。如隐身人一般。人们知道我的存在,是看到暖壶在一间间办公室被拿进拿出。
不是我拿着暖壶,是暖壶跟着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这人影可以从窄窄的门缝里闪进去,闪出来。它不占有空间。
我不奢望占有空间。
我不过是个多余的灵魂,在这伟大严肃的宫殿里,搬运着暖壶,或传递着公函。
只记得刚刚踏进这座大楼时,还多少被人注意过两眼。现在,已经被所有的人忽略了。
我习惯这忽略,这让我安然。
我仇恨这忽略,这让我切齿。
然而,切齿是没有道理的。
我也便平淡了。
我不存在了,在别人心目中,我是暖壶的影子而已。那些头头们在我的心目中似乎也不存在了。他们不过是使用暖壶的影子而已。
我飘飘荡荡。我如在坟场飘荡的精灵。
然而,我时时感觉着妮妮的存在。
那是太阳。那是光明。那是儿童嘴里最初长出的稚牙。很清新。很洁白。
我知道,这宫殿里影影绰绰开着各种各样的会。这个肮脏的城市里,许多时间、空间、财富,都是在这里被瓜分的。
天下的瓜分各种各样。
漂亮的脸蛋也可能是瓜分的对象。
当然是。
妮妮也是伺候一群头头们,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