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页)
慨,但历史的教训毕竟不能转变他的政治行为。举一个例子来说,一个专制国家、一个皇帝,一旦失去军队的支持,他就永远不能复兴。可是,帝王们往往不服气,失去了军队的支持之后,往往还要反扑,还要夺权,于是招来更悲惨的打击、屠杀。可见他并没有汲取历史的教训。所以,我们读历史最好是抛弃功利的观点而改用另一种态度:探讨真相,丰富人生。
问:对。读了《资治通鉴》也没用,宋代以后,人还是犯同样的错误。
柏杨:所以,政治不能靠历史制衡,也不能靠圣人的教训制衡,也不能靠“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苍天在上”“天人合一”制衡,而需要制度制衡。因之,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历史当做一件艺术品!像看一幅图画、听一场音乐演奏,可以从中得到什么益处呢?人,不应在艺术上追求功利。一个人有知的权利,他要知道他个人过去的生命,国家过去的生命。这个成长的过程,他有权利知道。也可以说,他有知道的义务。知道以后,他从中是不是汲取什么教训,或受什么影响,属于另一个范畴。
问:中国几千年的历史,经过许多朝代。皇朝的兴替,以及无数的战争、起义、叛变,近代更有许多次革命,奇怪的是,为什么中国的改变很少,进步很慢,请问原因何在?
柏杨:很多学者在研究这个问题,有很多看法。我并不认为我的看法是成熟的,不过我有一个感想:这与我们整个农业社会结构有关系,生产工具本身没有多大改变,所以政治上也没有多大改进。还有一点,我们中国学术和政治上的最高指导原则,缺乏人权和民主。像白老鼠走迷宫一样,因为没有一个最高指导原则,所以走来走去,总走不出去。中国革命永远是帝王将相型的,不能产生西方式的革命,西方革命产生了很多很特别的体制。而中国的思想家永远在帝王将相漩涡中团团转,始终没有出现启蒙的大思想家。所以,流血也好,不流血也好,成功之后,除了当帝王将相之外,没有第二条路。所以,我们的历史永远在盘旋,总是老一套。而且,这个盘旋是下降的。
问:这就是您刚才谈到的,缺乏一种制度来制衡,所以近代革命,从太平天国一直到辛亥革命,都改不了帝王将相型那一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怎么看中国历史(2)
柏杨:而且越来越专制,越来越堕落。在宋王朝以前,宰相还可以坐,宋王朝以后,宰相就要站,座位被取消了。明王朝以后,宰相还要跪。而且,儒家思想跟现实政治利益越来越结合,越陷越深,终于使人性扭曲。
问:我想这是儒家思想好的方面没有能开发出来,而负面的影响一直存在。
柏杨:中国的“治世”时间很短,而且,治世过去之后,一定发生一次大的###,它不是慢慢的###,而是一下子突然###,好像一块石头从山上被推下,滚动着堕落。不像大英帝国逐渐地没落,而是一下子就摔碎。例如南梁一任帝萧衍,有一段四十五年的平安日子;以后隋王朝一任帝杨坚,也有二十年左右的好日子;再就是唐王朝二任帝李世民的贞观之治二十余年,唐王朝九任帝李隆基开元之治二十余年,唐朝立国二百七十六年,总共也不过大概有六十多年的好日子,其他全是大小###。
问:“治世”“乱世”循环不止,所谓“乱”的因素不外几个,如宦官、外戚、农民起义、藩镇及军队叛变等等。
柏杨:实际上,中国没有政府,只有宫廷。政府是后来皇帝为了办事方便起见,教一批家奴从宫中搬到外廷去住就是了,实际上仍属于宫廷大院。中国保持两三千年的最高官位“侍中”,就是“宫中侍候”“侍候宫中”。有一件最奇怪的事,就是中国出了那么多“大儒”,却没有一个人能像西方思想家那样,构想出一套制衡权力的方法。西洋思想家硬是有这种能力,制衡办法最初看来是不可行的,不可行没关系,只要能想得出来,就等于点燃了一盏明灯。中国思想家因为连想都想不出来,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中国社会一直没有变化。
问:这就是说,中国的皇朝兴替及权力之源的问题,从来就没有动过。
柏杨:可以这么说。权力永远高高在上,没有下移,这是最根本的问题。所以革命的成果总是被野心家吞吃下肚。
问:换个话题,请问中国知识分子在历史上,处于一个什么地位?
柏杨:能有什么地位呢?后妃嫔姬是皇帝的女玩偶,知识分子是皇帝的男玩偶而已,好比前面说的“侍中”,“侍中”就是宰相,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