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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愤怒……如草荡里满地蠕动的蚂蟥漫天飞舞的蚊虫叮咬着汉子们一颗颗失血的心。他们的心因了失血过多而木然。
乌蒙蒙的半空里芦花上下翻飞。
“呼——嚓”、“呼——嚓”的拨草声沉重而疲沓……
一个汉子走过来,神色憔悴的脸忽然为之一喜:面前的草丛中,卧着两只野鸭蛋。
他扑下身,敲碎蛋壳贪婪地吮吸着。
张木匠悲怆地朝他瞥一眼,拖着腿继续向前走……
你也许己经注意到,我已经是再一次采用这种影视镜头式的叙述手法了。无须隐瞒,我早就抱有为我们家族的壮烈往事创作一部电影剧本的雄心并且至今不死。众多的场景细节也已在我的脑荧上形成视觉图像了,因而我感觉采用这种手法更省力。同时我也以为这有助于读者进入我的故事里。
很难说这十三条汉子闯入海屁股洼儿仅仅是一种偶然,历史注定他们和海屁股洼儿有缘份。
八月十四的正午时分,精疲力尽气息奄奄的汉子们一头钻出了芦苇荡,如同还魂者一脚踹开了棺材盖。一阵目眩之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好大一片褐黄褐黄的泥沙地。汉子们辨别东西南北的智能早已在草荡里消耗殆尽,一时竟悟不出他们已来到黄海岸边,挺奇怪这大片的沙地竟然空闲着没住一户人家没种一棵禾苗。汉子们一头趴在沙滩上喘息着呻吟着,他们摆脱了芦苇荡残忍的纠缠却又陷入了饥饿死神的魔掌。天空里海鸟翻飞沙滩上野兔出没可惜他们的枪管里没了一颗子弹,张木匠背上的包袱里也装满了从地主家搜来的首饰银元在这儿却买不到一块烧饼一碗稀粥。
沉寂的海滩上,飘袅着死亡的氤氲和气息。
忽然,身材瘦小的吴亮喊:“树,树……”
汉子们昂起颈,干涸的眼窝儿变亮了。
远处,一片郁郁森森云遮雾罩的大树冠。
汉子们一个个从沙滩上爬起来,呆滞的脸变得兴奋和活跃。自古有树必有村,有村必有人!七八天没见烟火食的汉子们尽管饱经了国军民团的袭击惊吓明知道前面也可能张着一张网,但还是跌跌冲冲你搀我扶朝那棵大树奔过去。
生存的欲望主宰了他们的灵魂和意志。
不妨为海边这裸古老的大树配上一段画外音——
古树屹立在海屁股洼儿的村头上,树干四五个人张开双臂也难以抱过来。它是这个小渔村的标志和旗帜,也是这一片海滩历史久远的记录和证明。树是银杏树,南通人多管它叫白果树,唯海边人古来就称之为“公孙树”。老人们常摆了一脸的庄严传授说:“公孙树,仙风道骨,名儿响亮,上得书的!”令后生小子们肃然起敬。至于这棵树到底存在了多少年究竟是先有村种了这棵树还是先有树才有了这个村,一直是个说不清的谜,就象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地玄奥和复杂。除了娃儿们偶发好奇提及外。大概谁也不会花力气费心神去追究答案了。它的天经地义的存在已成为海屁股洼儿的一部分。
汉子们踩着歪歪斜斜的脚步往大树奔。
远看只隔了几里地,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大树一步步挪近了,黑压压的树冠也由青黛转成了墨绿色。
就在这时侯,柔和湿润的海风送来一阵甜脆脆肉腥腥的歌:
“渔郎哥哥回到了家,
不煨鱼汤也不炝虾;
赏你个满嘴香咂咂呀,
哎哟喂,当心你裤子撑开了花。”
“渔郎哥哥回到了家,
顾不上说句暖心的话;
芦苇床也吱吱儿叫呀,
哎哟喂,当心挤破我两只瓜……”
是女人的尖喉咙,伴奏着一阵阵咯咯的荡笑。这荒滩上的歌,无疑是酷暑的清泉寒夜的灯,汉子们顿时眼亮了腿轻了,拼尽力气奔歌声去。
迈出海蒿地,绕过高沙丘,一下子,他们全都木偶般怔在沙滩上。
面前黄褐色的海洼子里,一汪汪浅浅的海水如一面面镜子铺在沙滩上。十几个精壮丰满的女人正光着身子在那里踩文蛤。随着两脚的踩动一个个丰硕圆满的屁股摇摇摆摆如同一轮轮金太阳。
阳光普照,海滩一片辉煌,世界一片灿烂,汉子们眼前一片白晃晃。
另一种因饥饿而萎缩的欲望也闪闪烁烁地爆出律动的火花来。
寂静。汉子们听得见自己的血在哗哗地流,心在通通地跳。他们不知道刚才这一阵懵头懵脑的奔走己经远离了海岸线,进入了海屁股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