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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团偏头一看窦妈妈的脸色,就猜到了七八分。上回窦妈妈跟她说起银烛的私心,她居然觉得挺正常的。
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银烛不愿意提点小丫鬟真是太寻常了。虽说一两年里,小丫鬟们还长不成,里外的事仍要仰仗她和画屏两个大的,但毕竟小丫鬟们和阿团年纪更接近,要是再投了她的脾性,很可能把银烛这个大丫鬟挤兑到一边去。
她还特地拿这事问过云氏,云氏也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银烛做事周全仔细,忠心也够,顶多是好在小丫鬟面前耍耍威风,算不得大毛病。
不过,这在窦妈妈看来就是滑头、耍手段。
毕竟窦妈妈觉得自个儿年纪大了,未必能伺候到阿团出嫁,对底下的小丫鬟都是当接班人苗子看的。而银烛还年轻,便是嫁了人也能回来做个管事娘子,其他丫鬟们自然就都是竞争对手了。
郑叔茂回府的时间比小福管事预计得要早。
黄昏前,就有近卫骑马回来,勒马停在承平侯府大门,并未下马,直接道:“将军已经出了宫门,说话间就到了。”说完掉头又跑了回去。
福管家敏锐地听出“将军”这一称呼,笑道:“二爷辛苦这一趟,看来是又升官了。”
除了老侯爷在房中高坐,众人都出门迎接,钱氏还特意命人买了大红鞭炮来,高高吊起。
承平侯府前面那条街上的摊贩行人早被卫队提前驱赶开来,远处仍有胆大的不肯散,挤在路旁对着远远驶来的队列指指点点。
云氏数不清多少次听着马蹄声送郑叔茂远行,又多少次等候郑叔茂从各个不同的战场归来。眼底热热的,心里有点发堵。
一队身披甲胄,手持长矛的护卫控马停在承平侯府门前,却不见郑叔茂。众人疑惑中,护卫迅速左右分开,让开一条小路,后面是一辆结实的平顶桐油大马车。
阿团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莫不是郑叔茂受了伤,连马都骑不得了?
小福管事亲自上前,恭敬地打起马车帘子,郑叔茂不要人扶,冷脸跳下马车,动作矫健有力,面寒如霜,左手抱着插缨银盔,右手抱着一个小儿。
阿团第一个反应过来,没规矩地猴到郑叔茂身上,抱着他的大腿:“阿爹!咦,这是小哥?小哥怎么了?”
郑叔茂露出点笑意,道:“中午偷酒喝,现在还醉着呢。”他先仔细瞧过云氏,见不过短短一月,云氏已憔悴了七分,笑里都带着苦意,胸中怒火翻腾,强忍着没有立时发作。而后将银盔递给郑昂,屈膝半蹲,身上冰凉的锁子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对阿团轻声道:“给你带了个礼物。”
郑晏闭着眼呼呼大睡,他胸前一团鼓包小小地颤了颤,忽然拱出一对毛茸茸的大耳朵。
第三十二章·所谓秋后算账
“大耳大耳大耳!”阿团欢天喜地地伸手把大耳抱出来,伸直手臂举起大耳围着郑叔茂转圈圈。
大耳轻轻叫了一声,温驯地伸出一小截舌头舔她的手指。郑叔茂摸摸她的兴奋到涨红的小脸,微笑道:“我带了个专门驯这个的人回来,回头养在前院里。不过,要保密。”他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阿团心领神会地学着他的动作,也嘘了一声,忙不迭地点头,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我懂,不告诉爷爷!”
云氏上前接过郑晏,低头闻闻,果然一股淡淡的酒气,疑惑道:“爷,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又去云家了?还把晏哥儿带回来了。”
郑叔茂解释道:“城东走水了,云家那边倒没什么损失,但烟熏火燎的,来来去去的人也吵。弟妹干脆带着三个孩子回薛家小住,薛家的哥儿也皮实,带着这小子去库里偷酒喝,一气全醉倒了。我与薛大人同路回来,恰路过薛府,正赶上小厮送大夫出来,那边人仰马翻的,我索性把这小子带回来了。”
阿团听了好笑,摩挲着大耳光滑的淡黄色皮毛,嘲笑道:“多大点事,还请大夫,小哥酒量真差。”郑昂敲了她一个暴栗,无比担忧道:“你可不许学这个!”
一家人旁若无人,说得高兴,钱氏张了好几回嘴,总算插话进去,道:“快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进来再聊,席面都备好了。”
郑伯荣负着双手,一副含冤忍怒、受尽委屈的样子,哼道:“快进去用饭吧,吃完了,我还要和二弟算算总账!”
郑济芾默不作声地往后撤了一步,装不存在,郑重荫直到现在仍摸不清头脑,郑叔茂沉下脸,冷冰冰的眼刀子将钱氏和郑伯荣捅了个对穿,寒声道:“不用了,就现在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