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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追朔往事
朦朦胧胧飘浮游离中,一辆美式军用吉普车在山间土路上急速奔驰——在城市街道上一只有力的臂膀举起手枪射击——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一卷微型胶卷被缓缓地打开——战场上炮火连天——奋力搏击汹涌的浪涛,速度越来越慢,游曳的双臂终于支持不住停了下来,急促地喘息声被涟漪的水幕突然淹没,静静的缓慢的,一点也没有感觉,没有不舒服地向下沉去,沉溺的过程真是妙不可言,舒适地闭紧双眼,任其自由下落,不论将自己带向何方。蓦地,仿佛身体一下子沉落到坚硬的却看不到的水底岩石上。背部剧烈地疼痛,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了莫名的懊恼和烦躁,正想弄清楚缘由时,忽然好似听到了远处有人在呼喊的声音,这飘忽不定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地听明白了,是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真是奇了怪了,这深深的水底难道还有人来营救自己?然而这呼喊声确确实实已经近在耳际了。
“潘老,潘老……”。这是谁呢?声音这么亲切,真想看看这声音来自谁的唇齿间。渴望睁开的眼皮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无论用多么大的劲,这疲惫而懒散的眼皮就是不愿打开。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难道自己与生俱来的钢铁般的意志却控制不了这一双眼皮了吗?怒火中抬起自己的双手,用手指奋力地掰开了不听命令的两只眼皮。
“潘老……潘老……”围站在病床前的人群此时显得异常地兴奋。病床上眉须银白,鼻腔插管,两臂插吊瓶的暮年老人终于睁开了双眼。这是一周以来医院第二次向病人家属开具老人的“病危通知书”了。老人已经98岁,一辈子无儿无女,妻子也已在17年前去世。这位曾经担任过中央军委委员,中央军事委员会顾问的老人,时下膝间围慕的人群都是跟随他身经百战或出身入死的老部下,这些老部下随着年轮地曾替也都苍老入幕了,但都精神奕奕,刚愎自负。
潘老名叫潘波宏。此时的他仿佛是云游了迷离飘渺的世界一番又回到人间一样,记忆的痕迹是那样的清晰。他非常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境地。人生的意义对他来说已经圆满地完成,没有什么可值得遗憾的了。生与死只不过是一种理念而已,是一种瞬息即变的东西,往往是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最明智的处置心态应是一切顺其自然,由它而去。他不渴求自己的生命靠药物支撑而无序地延长,这种牵强付会式地延长生命的做法,只能给生命的依托肉体,带来无休止地疼痛和煎熬。这是我们伟大的白衣战士对生命自然法则的一种亵渎,是对肉体的一种极不尊重的表现。
“潘老,您感觉好点吗?”年迈的医生为潘老进行了检查,关切地问道。
潘老双眼直勾勾地看了医生一会儿,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算是对医生的答复。医生微微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对身旁的一位身穿将军制服但未佩戴军衔的年长者轻声嘱咐道:“探视时间不敢太长了。”
年长者向医生保证式地点了头,医生离去。年长者随即凑到病床边,轻轻握住潘老骨廋如柴,黑斑嶙峋的手,与潘老四目相对,久久不曾分开。年长者泪水夺眶而出,哽咽地哭泣道:“潘老,您还认得我吗?我是赵晓东啊。”这位两鬓斑白的年长者渴望着潘老的答复。
只见潘老的嘴角动了动,浑浊的目光渐渐明亮了起来,似乎面带微笑地向自称赵晓东的人闭了一下眼睛,表示认得将军。赵晓东顿时兴奋起来,双手捧住潘老的手,恸哭了起来。
潘老眼睛里带着欣慰,看着这位还像孩子一样哭泣的赵晓东,慢慢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抚摸了一下他满头皆白的寸发,慈祥地对着他满脸的泪水摇了摇头。赵晓东立马明白了潘老的意思,在众人面前也顾不得体面了,抬起胳膊用将军服的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潘老抿嘴笑了,赵晓东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望着潘老焦瘁的面容泛出了光泽,赵晓东急忙拉过一个满眼泪水花白头发的女人,向潘老介绍道:“潘老,看出她来不?她是我老婆田燕啊。”见潘老点头相认,将军又拉过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老头,“潘老,您看他是谁?”潘老盯住这位穿警服的人凝视着,目光深邃而凝重,仿佛要从他面部的毛细孔中寻找答案。
“李——斌……”潘老吃力又含混地吐出这两个字。李斌被震惊地赶紧抓住潘老的手,泪水夺眶而出。他强压住内心地激动,深情地呼唤道:“您好啊!潘老……”
潘老慰藉地点了点头。眼球环视着周围一个个熟悉而苍老的面孔,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赵晓东、田燕以及李斌的脸上。思绪追朔逆转,回到了40年前的往事上,以至于医生劝退探视人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