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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重新充满温馨平和的情思。不要紧的——我深吸一口气,这样自言自语。只能这样前进了。
出了站,我按那位女性的指点沿一条老街往北走。街两旁全是民房围墙,不间断地伸展开去。我生来第一次目睹这么多花样翻新的围墙。黑色的板墙,白色的土墙,花冈岩砌的石墙,石墙上的树墙。四下一片寂静,空无人影,车都几乎不经过。深深吸气,一股淡淡的海潮味儿。海岸一定很近。侧耳倾听,却不闻涛声。远处似乎正在施工建楼,电锯声如蜜蜂振翅一般低低传来。从车站去图书馆,路上到处有带箭头的小指示板,不会迷路。
甲村纪念图书馆堂而皇之的大门前面,长着两株风姿绰约的梅花树。进得门,一条沙石路拐来拐去,园木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片落叶也没有。松树、桂花树、海棠、杜鹃。树木之间有几座古旧的大石灯笼,小水池也闪现出来。不一会儿,来到馆门跟前。门厅样式非常考究。我立在敞开的门前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进去。它同我知晓的任何图书馆都不一样。可是,既然特意找来,还是不能不进。跨进门厅,马上见到服务台,坐在那里的青年给存了东西。我放下背囊,摘下太阳镜,拉掉帽子。
“来这里是第一次?”他问。声音轻松而沉静。相对说来,音量颇高,但流畅平滑,丝毫不觉刺耳。
我点头。声音发不出。我很紧张。根本没料到给人这样问。
他指间夹着刚削好的长铅笔,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阵我的脸。铅笔是黄|色的,带着橡皮。青年个头不高,眉清目秀。与其说漂亮,或许不如说美丽更为确切。上身穿一件白色棉质扣领长袖衫,下面一条橄榄绿粗布裤。上下均无皱纹。头发偏长,低头时前发挡住额头,他不时突然想起似的用手一撩。衬衫袖挽在臂肘,手腕细细白白。眼镜框纤细精致,同他的脸形十分谐调。胸前别着写有“大岛”字样的塑料胸卡。同我知晓的任何图书馆员都不一样。
“书库自由出入。有要看的书,直接拿去阅览室即可。只是,贴有红色标签的珍本书,每次看时都要填写索阅卡。那边右侧资料室有卡式索引和检索用的电脑,需要时尽可自由使用。书不外借。没有杂志和报纸。禁止拍照,禁止复印。饮食去院子长凳。五点闭馆。”之后,他把铅笔放在桌面,补充一句,“高中生?”
“是的。”我深呼吸一次后答道。
“这里和普通图书馆有所不同,”他说,“以特殊专业书籍为主。主要是过去的歌人、俳人①等的旧书。当然一般性书籍某种程度上也是齐全的。不过特意从远处坐电车来的人大多是专门研究那方面文献的,不至于有人来看史蒂芬·金。你这样年纪的人极为罕见。偶而倒是有研究生院的进修生来。对了,你是研究短歌或俳句的?”
“不是。”我回答。
“就有那样的感觉。”
“我这样的人来也不要紧吗?”我怕自己的声音露出马脚,战战兢兢地问。
“当然。”他浮起微笑,十指在桌面并拢,“这里是图书馆,想看书的人一律欢迎。再说——自是不敢大声说——我对短歌俳句也没多大兴趣。”
“好气派的建筑物啊。”我说。
他点头道:“甲村家自江户时期以来代代是酒业巨子,上一代在书籍收藏方面是全国有名的人物。所谓以书为乐吧。那位父亲、也就是上上一代本身也是歌人。由于这个关系,许多文人来四国时都到这里,如若山牧水、石川啄木、志贺直哉等等。大概住起来舒坦吧,有人住了很久都不走。可谓在文艺类的东西上面不惜钱财的藏书世家。这样的家族一般说来总会在某一代倾家荡产,幸运的是甲村家属于例外。爱好归爱好,家业并不马虎。”
“有钱人呐。”我说。
“大大的有。”他约略扭起唇角,“或许没战前多,不过如今钱也绰绰有余。所以才能维持这么气派的图书馆。通过财团化来减少继承税的目的当然也是有的,但那是另一回事。如果对这座建筑物有兴趣,今天两点有个不大的旅行团,你可以加进去。每周一次,星期二。今天恰好星期二。二楼还藏有珍稀书画,建筑上也是让人兴趣盎然的房子,看一看没有损失。”
①从事日本传统诗歌(和歌、短歌)和俳句创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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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谢谢。
他微微一笑,像是说不客气,随即再次拿起铅笔,用尾部的橡皮橐橐敲击桌面,声音非常温和,仿佛在鼓励我。
“您当向导吗?”
大岛现出笑意:“我不过是帮工。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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