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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没出声,眼睑始终紧闭着,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幽幽回荡。
我俯下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上一吻,抬头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表情很安详,呼吸时快时慢。天色渐渐亮了,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我和他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周围似有无数尘埃在盘旋飞舞。
“又睡着了呢,怎么那么贪睡?你还说今年是我的整岁,要替我做大寿的!怎么能耍赖呢?”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宠溺地呢喃,“睡熟的样子,还真像个孩子呢。”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滑过那熟悉的五官轮廓,贪婪地望着他,然后俯身在他苍白的唇上用力吻下,深深吸吮。
泪水,顺着鼻梁,最终滑入口中。舌尖舔尝到的,是一种决绝的心痛。
朱雀卷·第五章 留灵修兮忘归 4�托孤(2)
天色大亮,陆续有太医进来问诊。方丞一如既往地拿着药方交给药丞督管太医煎药,然后将熬好的汤药交给代。按例,作为近侍的中常侍会先尝过药,再喂给皇帝服用。我直接省了这道环节,无论是尝药还是喂药,都由我亲力亲为,我不愿假手他人。
刘秀在与生命赛跑,我在和他赛跑,不管他打算跑去哪里,我都已决定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并肩作战,永不分离。
从日升到日落,刘秀再次昏睡了十三个时辰。第二天天亮,我正累得歪在床侧蜷缩休息,忽然感觉有人在边上盯着我看,我一个激灵,从昏沉中跳了起来。眼皮才勉强撑开,便听到有个声音沙哑地在笑,“这回蚊子该咬你了!”
我眨了眨眼,瞪着空洞的眼睛,好半天才对上焦距,看清楚面前的人影。
“秀儿!”
他平躺在床上,颧骨处有一抹异样的绯红,眼线眯成一道缝,笑得十分惹人心疼。
“你好了?”我又惊又喜。刘秀的精神不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个重症垂危的病人。
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容还是那么迷人,我欢喜得险些要跳起来。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很小声地说:“帮我做件事。”
我愣住,总觉得他的语气不同寻常。
“把太子和阴兴喊来,朕……有话要说……”
刹那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心里冻得结了厚厚的冰。我神志恍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慢慢转变成一种尖锐的疼痛,不舍与无奈像许许多多纠缠交错的荆棘,紧紧地勒住了我,让我痛得无法呼吸。
纱南就守在门外,很快转告了大长秋,大长秋分别派人传唤皇太子和侍中阴兴。刘庄正守在云台的侧殿,所以闻讯后赶来得十分迅速。
刘秀极力保持清醒,等到阴兴气喘吁吁从宫外赶到广德殿,已是过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刘秀只略略对刘庄说了两三句话,他似乎一直在等……维持着仅剩的体力,苦等……
这段时间,我已说不上是悲伤还是哀痛,心里麻木得已经体会不到任何感觉。刘秀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不再感到害怕,情绪也渐渐恢复平静。
“君陵……”刘秀伸出手,才半个多月工夫,手腕便足足细了一圈,腕骨棱棱突起,他用手颤巍巍地指了指跪在床侧的刘庄,“这孩子天赋聪颖,禀性纯善……朕不担心他将来不会做一个好皇帝,只是他现在年纪尚小,偶尔难免会使小性儿。做皇帝的儿子或许能使性儿,但是假如做皇帝,行事往往身不由己,万万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儿来,当心怀天下,多为社稷苍生着想……你是他的亲舅舅,从小看着他长大,他的禀性你最熟知,你的为人朕也最熟知,所以……所以……朕今天便将他托付给你了!”
阴兴从进殿开始脸色就一直阴沉着,等到刘秀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他的表情已变了几次。刘秀吩咐代将刚才的话记录下来,这才大大喘了口气。我在他颈下塞了只软枕,让他将身体靠在我的身上,我从背后支撑着他。
刘庄的呜咽声逐渐响起,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个无助的孩子。虽然打小就出类拔萃,才智过人,但他毕竟也是个才虚岁十七的少年。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只是孩子,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阴兴叩拜道:“陛下!恕臣……恕臣不敢从命。臣无才无德,如何辅佐太子殿下?陛下不以臣外戚之身,委以重用,臣感激涕零。既如此,陛下何不将太子托付皇后娘娘照拂更为妥帖?”
我微微一笑,抢在刘秀之前答道:“本宫无法照拂太子!”
我说得很冷静,阴兴一愣之际,刘庄已膝行到床前,放声号啕大哭。阴兴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