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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金所言:〃狂欢化把一切表面上稳定的、已然成型的、现成的东西,全给相对化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第四章)毫无疑问,〃相对化〃正是巴别尔追寻的哲理目标。    
巴别尔:泣血的风景(图)
1940年1月27日凌晨,天寒地冻,阴风凄厉,卢布扬诺夫监狱又空出一个位子,被枪毙的不是别人,他就是由高尔基一手扶掖起来,后来被推崇为〃苏俄时代的莫泊桑〃的短篇小说家伊萨克·巴别尔,一个生性静默、长着一双小眼睛的犹太裔俄罗斯人。这一年他47岁。
巴别尔好像并不是从小就爱好文学,但他却能将法国经典作家的作品倒背如流,他尤其喜欢兰波的诗,受到法语老师的鼓动,他开始投稿却处处碰壁,那些编辑大人们劝他说:找家店铺当个伙计不也挺好。1916年,巴别尔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他幸运地遇见了高尔基。高尔基挥挥手打发他到人间去,这一去就是7年,到了1923年有了丰富人生阅历的巴别尔重新操觚并一鸣惊人,写出了后来为他赢得世界声誉的《红色骑兵军》。
帕乌斯托夫斯基在谈到巴别尔时说,凭第一印象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巴别尔是一个作家,既没有悦目的外表,也没有丝毫的造作,更没有思想深刻的谈话。只有眼睛……那双锐利的眼睛,能够洞察你的全身,这双笑意荡漾同时又十分腼腆并充满嘲讽的眼睛能勉强暴露他的作家身分。帕乌斯托夫斯基的这段话对于我们认识巴别尔以及巴别尔的小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巴别尔是善于观察的,巴别尔的小说缺少宏大的结构,有的只是对于细节、对于真实、对于战争期间小人物尚未完全泯灭的人性与良知的有力攥捏,这样的结果使我们在仰望托尔斯泰、肖洛霍夫等大家的鸿篇巨制的同时,又能在方寸之间得以窥视俄罗斯文学另外一番短小精悍的景象。《泅渡兹勃鲁契河》是巴别尔的名篇,傍晚,六师的辎重车队,车声辚辚地向前驶去,〃在傍晚的凉意中,昨天血战的腥味和死马的尸臭,像雨水一般飘落下来〃,战争的惨烈可以想象,紧接着巴别尔写道:〃我们四周的田野里,盛开着紫红色的罂粟花,下午熏风拂弄着日见黄熟的黑麦,荞麦好似妙龄少女,亭亭玉立于天陲,像是远方修道院的粉墙。〃然而,温暖的生活景致抹不去战争的残虐。当犹太女人的父亲被杀死以后,我以为巴别尔小说中最经典、最令人难以释怀的句子出现了:〃我想知道,在整个世界上,你们还能在哪儿找到像我爹这样的父亲。〃我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坐起来,又反复读了几遍,是呵,这个世界上惟独亲人是惟一的。巴别尔似乎在暗示我们一些战争之外的东西。
像布尔加科夫、纳博科夫一样,巴别尔也是在西方文坛先红火起来。海明威、博尔赫斯、罗曼·罗兰等大作家都钟情于巴别尔的作品。博尔赫斯说,巴别尔的《盐》写得像诗一样美。而《我的第一只鹅》,不仅写得优美且寓意深刻:〃农舍旁砖砌的行军灶上,锅里正在煮猪肉,热气腾腾的,像是从远方故乡的村子飘来的炊烟,勾起了我孤身在外、饥肠辘辘的乡愁。〃按理说这样的人似乎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然而他却揍了可怜的女房东,剁了她仅有的一只鹅。战争让人瞬间异化,甚至禽兽不如,鹅变成了飘香的鹅肉,文明化成了一锅油汤,良知像狗一样伸出了舌头:〃我做了好多梦,还梦见了女人,可我的心却叫杀生染红了,一直在呻吟,在滴血。〃
巴别尔写了一只鹅的命运,在《通往布罗德的道路》中,他又写了一群飞舞在花丛中的蜜蜂。〃我为蜜蜂伤心欲泪,它们毁于敌我双方的军队,在沃伦地区蜜蜂绝迹了。〃美好的生活被埋葬了,战争换回了什么呢?巴别尔那双锐利的小眼睛没有给我们答案。
巴别尔为蜜蜂伤心欲泪,我为巴别尔的命运扼腕叹息。巴别尔死前,最后的陈述是这样:〃我是无辜的,我从未做过间谍。。。。。。我只请求一件事,让我完成我的作品。〃
今天,巴别尔对于我们大多数读者来说依然是陌生的,因为铁幕背后的东西依然混沌莫辨,或许还会像巴别尔这样的大师从漆黑的幕后闪出他们的身影来,爱好俄罗斯文学的人们似乎有理由多出一份揪心的期待。
仅仅记住伊萨克·巴别尔这个名字是不够的,要真正了解他最好的途径是读他的作品,那种直接得到的感受是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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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兵:巴别尔的秘密(中译本序)(1)(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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