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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都坚决不允,兰芽无法可施,也只得在刘郎浦一日日住了下去。
到最后兰芽身子渐渐强健,勉强能躺在车中赶路时,已耽误了一个多月。
这一日风和日丽,兰芽卧在大车之中,左右是九歌、冬雪两个丫头,真金坐在前头赶车。四人出了刘郎浦,向东又行。
谁知走到午间,便见路上许多百姓腰缠白布,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九歌上前向一位老太太打听出了什么事,这才得知——临安陷落!
45第四十五章
真金此次南来;乃是奉旨巡抚,虽是大事,却并不紧急。因此与大都宫中只以驿马传信互相联络。他在刘郎浦耽搁一月;并未公开身份,与宫中暂且失了联系;是以元军攻占临安这等大事,他与兰芽一般;也是毫不知情。直等到官道上往来的百姓相互传讯、彼此痛哭,这才惊闻。
当下细细打听;才知两月之前;元军兵至临安城下,谢太后任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前往城外元军大营议和。不料伯颜非但不允;还将文天祥扣押在营中。谢太后见大势已去,只得携同六岁的幼君,率未及逃跑的文武官员呈上降表并传国玉玺,开城投降。
如今太后、幼帝,及后宫后妃数百人,已被押去大都。
伯颜占了临安,出榜安民,但南面大将李庭芝还在坚守扬州,6秀夫,张世杰更在福州拥立度宗庶子赵昰为帝——国脉虽然未断,却已微弱如缕,有宋三百年基业,到此真真是命悬一线!
此时距临安失陷已有两月,各样消息尘埃落定,不再是传言纷飞,真假难辨。四人只拦住问了几名百姓,便弄清了当前情势。回到马车之上,各自默然。
真金不用说,自然是惊喜交集,心头松了一口气去。但当着兰芽等人的面,怎好流露?因此只是垂头赶车,一声不出。
九歌跟冬雪守着兰芽,不断地抹眼泪。大厦将倾,但凡生了眼珠,谁人看不出来?但事到临头,亡国在即,却仍不免人人悲痛。
路上来去的行人多是痛哭嚎啕,无所避忌,但车中这三名年轻女子身份暧昧,处境尴尬,却只有暗暗饮泣。
九歌一向脾气最急,当初不知真金是蒙古人时,尚常与之斗嘴。但这些日子以来,亲眼见他尽心尽力地照料、维护兰芽,诚心诚意,绝非作伪,也难免生出几分感念之心。因此眼下对真金虽然恨极,却也再难向当初那样干脆直接地嘲讽、斥责于他。
九歌尚且如此,兰芽心绪自然更是复杂。思来想去,柔肠百折,千般痛楚万般无奈,末了也只能归于自家命苦!
季瑛只是一名普通将领,要在百姓口中打听他的消息,自然打问不出来。但临安既是投降,战火未起,他自然无恙。兰芽自知以他的性子,绝计不肯在元人治下俯首称臣,定然往扬州、福州去了。
兰芽从荆门一路跟他到此,先向赣州,再向临安,但却始终追赶不上。此时距临安还有数日路程,他却早已转而南下。眼见相见之心愈炽,彼此阻隔愈多,此出彼没,竟如参商!她心中失望已极,伤寒原就未愈,现下诸般噩耗苦恼并至,立时便觉病势又沉重了几分。
九歌与冬雪此来,旁的物事都未携带,却带来了季瑛送给兰芽的那盆“龙岩素”。
当初客店分散,九歌见人去花在,遂将它带回了襄阳。知兰芽视此花如同性命,今番来见,自然珍重携来。她跟随兰芽多年,耳濡目染,熟知兰性,收拾得比季瑛还好,如今正当花期,已开出了四朵小花。
此刻那“龙岩素”就搁在车中兰芽枕畔。兰香浮动,洁净清雅,虽只四朵花,却能令人生出身在九涴丛中的错觉——兰芽撑起身子,轻轻抚摸柔嫩的花叶,看见玉白的花朵只微微透出一点碧色,想起那夜季瑛的话:“这是你我的缘分花——色愈碧而好事愈近”,不觉又是伤心又是茫然!
此后从湖北到临安这一路,真金谨言慎行,兰芽缓缓养病,两个丫头端茶递水,不干己事不开口——竟是一路无言,默默而行。
真金既几次允诺,到了临安,任兰芽随意去留,绝不阻拦,因此也不再提议往南边继续相送,却征得了兰芽同意,吩咐两名护卫:带上兰芽的一封书信,从此处转道扬州、福州一带,打问郑季瑛下落。找到人后,将书信呈上,请他到临安来见兰芽。
这一天夜里,冬雪悄声问兰芽:“姑娘,这王爷会不会对姑爷不利?”
兰芽摇头:“我看不会。这人——唉,这人心地还是好的,看他一身功夫,可当初在桑树林任人追打,却绝不还手,便可知晓了……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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