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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怀上,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有那个世界的广阔视野和广阔情感。非要说和人类情感相近,就是喜悦,但要平滑得多,矜持得多,好比想要一根红头绳,结果得到满河的红绸子。持续不断的喜悦,永不衰减的喜悦,雕刻在喜悦中。在喜悦中,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在那里相遇,你不是他女儿,他不是你父亲,大家尽管喜悦,不说话,不交流,中文英语都用不上。
咪咪方:他连我也不记得了?
老王:你不需要他记得,你也没形状了。如果你能到那边,不会再背负人类情感,所以你也不会难过。
咪咪方:但是我还是想跟他打个招呼。父女一场。
老王:会有一个招呼的,只是一眼。一屏风景向你迎来,你发现一组颜色充满感动几乎要写出汉字。一块石头特别湿润连周围的土地都像下了雨颜色发深。一条大河特别雀跃金色的被子一样的波浪中闪动着无数回眸——那就是他。之后你的情感容器顷刻枯竭,像是被他的目光灼干。
咪咪方:石头捡得起来吗?大河跳得下去吗?我能靠近他么?
老王:你能贴近石头看清石头上每一条裂纹,能在空中疾飞和大河保持同方向奔流,但是你没有手指触碰石头,没有脚可以踏进一条河流。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伸不出来,交流不用器官,你一下知道他,他一下知道了你,像红和黄碰上了变成橘色,你们在一起,特盖遮儿,在苍穹,像天上的光芒和光芒。
咪咪方:你把我的心都说碎了。
老王:我的心也被自己说碎了。你妈和你爸吵架的时候,我很不靠谱地给你妈写过一首诗,其实是一封信,她硬说是诗,我要不认好像也不牛逼,就认了。我劝你妈——有眼睛的时候尽量流泪,大家都有眼泪流干的那一天。
咪咪方:我想去那条河上看那块湿润的石头——现在就去你让我去。
老王:现在就去,我没办法。
咪咪方:你不是常去吗,怎么没办法?很复杂么——我不配么——还是你要收钱?
老王:不复杂,谁都配,我也不收钱。这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的事。好你去,坏你去吗?看那个风景是有后果的,最大的吃不消是你不再喜欢这个世界,一般称为厌世。你舍得这个世界么?万一回不来会不会后悔?你有没有一条长绳子,一个很小的活下去的理由,譬如一个孩子一个爱人一只猫,牢牢牵在这一头,当你回来,陷入忧郁——这个过程肯定有,这条绳子这个小理由能产生足够的拉力帮你走出忧郁和厌世——么?
咪咪方:不知道。
老王:不知道就从现在开始想,知道了,再决定。
咪咪方:想什么,孩子吗?她已经大了。
老王:想自己——傻帽!想自己是不是个爱自己胜过爱一切的人,是不是肯为别人放弃自己搁置雄心的人。你将看到归宿,看到天堂,在那样美丽的地方逛过,是否还有耐心回到这个世上熬剩下的几十年。去内心深处想,往肠子里想,如果你本质是个极端自私的人,只关心自己的感受,自我感受至上,很可能一去不回头,看到人家那儿好就留下来了。
我们不要再聊这种事了,你和这事还一点关系都没有,连边儿都不沾。这种事怎么能听别人说得好就想试单凭好奇心呢。怪我,一高兴跟你扯到这儿来了,这种事至少也要到中年以后再考虑。
咪咪方:我已经中年了。
老王:但你心态还是年轻人的,积极工作,热爱艺术,关心世界和平和生态环境。你还在社会里带着人间得失进行权衡,就是前门楼子。不聊了,聊不动了,中午午睡忘记穿丁字裤,痔疮掉m来,血流了一床。坐了这半天,底下又粘了。
咪咪方:您太不注意了,要不要换个姿势,减少一点腹腔压力。
老王:那就失敬了,我躺下来了。
咪咪方:你们都是生前去过那个世界?
老王:有点好奇,有点猜想,加上一点畏缩,将来一定要去而且要一直呆下去的地方,一点信息不掌握,就像第一次出国到机场没人接,不好吧?航拍一把,打个花胡哨儿旅游一圈,往那搬家时心里也有底。
咪咪方:求你回答,简短的,就一句。
老王:什么?
咪咪方:我爸是一见到那地方心里就喜欢上了么?
老王:我也喜欢,也不想回来。但是眼前突然换景,冷不丁下了几百层楼,又给一把推出来,凄惶地在北京大街上东张西望。
咪咪方:我走了,这本老照片留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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