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第1/4 页)
☆、旧日伤心君知否(四)
一切其实与坊间传闻没有多大出入,只是传闻毕竟是传闻,再接近真相,也终究不过是局外看客消遣赏听的故事。因而,局内人的辛酸,没有人会知晓,也没有人会关心。
那一年,南蛮忽起叛乱,短短五个月便攻占了七个城镇。
那一年,长安第一公子谢流觞尚在北边平定诸国进犯之事,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前乱未息,又出新乱,无疑是雪上加霜。由此可见,太平盛世有多难求。
南蛮战报越过迢迢山水千里急至,呈到那双操控天下的君王手中。天子震怒,金玉高台上文书掷地,群臣噤言。随后,一道旨意传至靖边侯府,因伤休养的靖边侯萧安远再度挂帅。
那时候的萧安远,还是年轻英武的将领,眉目俊朗,是无数儿女崇敬仰慕的英雄。烽火连天中从容应对,血海滔滔里傲骨铮铮,一柄长枪出神入化,成就不朽功名。然而,就如传闻所言,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他,竟不慎迷路,闯入了毒雾缭绕的瘴林里,恰逢一蓝姓郎中入山采药,才得以获救。
萧安远身上本就有战伤,又被毒雾侵入,所以体力不济,只得在那郎中家里休养了几日。离去之时,他欲留钱财酬谢,奈何蓝家夫妇因他平定叛乱、还一方百姓安宁,早将他敬若神明,死活不愿接受,甚至双双跪地推拒。
百般争执之际,萧安远忽然听到几句模模糊糊的稚嫩童音。他向一旁迈了两步,视线透过支起的残破窗户,落到院中。那日是晴天,暖阳正好,小小的院子里,药草稀疏,像是蒙上了一层倦怠的光雾,小辫有些凌乱的女孩屈身低头,嘴里哼着乡谣,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似是察觉到远远投来的目光,女孩偏过头,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忽地咧嘴一笑,发间别的一朵蓝花微微颤动。那一瞬,萧安远的心里忽然闪过另一个调皮乖张的身影。
于是,一桩姻缘就这样定下。靖边侯世子与蓝家女儿的姻缘。
而那一年,蓝家的那个女儿才四岁,整日将小辫拽得歪歪扭扭,喜欢摘花拔草看蚂蚁的年纪。那时候,她甚至还不叫挽幽,有一个很普通很简单的小名,被玩伴们用稚嫩的嗓音毫不客气地喊出。四岁的她并不知道,在那个暖阳融融的上午,她偶然回头,朝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叔叔天真一笑,会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
那晚,父母在床前含了欣喜的泪告诉她,她将来会嫁入侯府,成为贵不可言的王侯夫人。她并没有明白多少,听得昏昏欲睡,然而接下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却让她猝不及防。
爹爹特意为她重新起名,蓝挽幽,挽蓝衣兮采幽意,多么雅致的一个名字。自此,她不允许再和同伴们疯疯闹闹,不可以爬树玩泥巴,不可以唱不合适的乡谣山歌,而要学着捧起书卷,提起墨笔,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家里并不宽裕,然而给她的一切却仍旧是最好的。水波逶迤似的蓝裳,是上好绣纹丝帛裁就,屋室内,帷幔精雅,古琴香案,书墨氤氲,原本药草稀疏的小院被改成了她的花圃,一年四季清芬不绝
草长莺飞的春日里,她独自坐在窗前,指甲一次次被琴弦磨断,有时候能隐隐听见远处山泉见的欢声笑语;邻家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的顽皮小哥哥,不再用泥巴偷袭她;镇上那个最刁蛮的小丫头,也不再向她炫耀新得到的漂亮发带
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终有一天是要嫁入侯府的,要走向那个明珠玮玉垒成的深苑,成为高不可攀的显赫夫人。
她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又有了新的觉悟,认为侯府是武将世家,女儿也应该会一些武功,方才配得起那样的门第。
世人都知,萧家有八八六十四路枪法,招式严谨,气贯长虹,所以,蓝挽幽首先学的,便是枪法。当别家女孩子折下枝头第一朵桃花斜插鬓边,在溪边汲水歌唱的时候,她却要拿起长长的红缨枪,照着图谱,自己揣摩招式,不分晴雨地苦练。
一切就这样骤然改变,没有人问她是否愿意,也没有人给她选择或后悔的权利。
稚嫩的小女孩终于长成亭亭玉立的青涩少女,长成了父母所希冀的模样。
十七岁的她,已经能在一个时辰内绣出一枝红梅,清丽花瓣中央心蕊含香;如玉的十指可以拨动七弦琴,流泻幽幽古曲;可以拈袖执笔绘一幅写意丹青;可以在黑白棋局上令镇子里最博学的老人汗颜;可以手握梨花枪舞出飒爽的姿态同时也她学会了,如何将情绪掩饰得恰当好处,如何在最不堪的场合依旧笑得似月夜花开般静婉,如何让每一个眼神都蕴含安宁幽远的神韵,如何闲花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