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1/4 页)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走在浩荡的人马前列,景仪凝视着眼前的灰蒙蒙的雨幕,心中不期然掠过了这句诗。
然后蓦地暗自嗤笑了一句。
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他又能责怪谁去呢?
这些天,吏部侍郎景仪衣锦还乡,即将抵达镇上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在掐指头算,他到底还有多久到达,到时好上前找个地方仔细看看,这皇上面前正当红、官至正三品吏部侍郎的人,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气派。
这些迫切心思,却完全没有波及到卫铮身上。从接到景仪的信,得知他即将返乡探访亲友的消息后,卫铮的心思,便有些散了,整个人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连教授学生的时候,都有忽然一下神思飘飞到不知道何处的情况出现。
不愿、不敢、不忍,却又思念、盼望、急切,诸般念想交杂在一起,混乱如麻的心思,让卫铮恍惚了好些日子。直到最后一天,景仪的船马上就要抵达镇上的消息传来,卫铮才从这混沌状态中回复了过来。
探头看了看屋外天色,估摸着大约已是未时,又将屋内扫视一周,卫铮摇摇头,失笑道:“青儿这丫头,八成又是在外面看得忘了时间了。”
心中清楚叶青儿肯定是跑去了码头,等待景仪的到来,就连自己嘱托她的事,也八成会被她忘光,卫铮只有叹气的份。
今天的饭菜,还是由他做了罢,不然,等到叶青儿回来,用餐的时间怕是早已过去,她又要一边手忙脚乱一边拼命自责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犯——当然,下次还是照犯不误。
想到这里,卫铮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自两人成婚至现在,已有四年的时间。叶青儿虽然已经有二十来岁,但少女心性甚重,天真活泼不减当年,好奇心强爱凑热闹,时常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回来,教他责备也不是不责备也不是,只能好气又好笑地拿戒尺打她的手板心几下,就此不了了之。
然而,在他的母亲看着他娶妻成家,怀着不曾见到孙子出生的遗憾死去之后,也正是她的天真烂漫,给了他一定的安慰。
不消说,这次她一定把他嘱托她帮忙买的纸墨忘了个精光,只顾着挤在人群里伸脑袋看景仪的到来。景仪的来信中虽对自己的升迁提得较少,但他也知道,景仪已官至正三品吏部侍郎,想要巴结他的人,必定很多,青儿这一番前去,九成是挨不到景仪身边的。
唇角慢慢弯起,卫铮不由自主露出了一抹微笑。七年的时间过去,好友已经身居要职,距离他自己的理想,也越来越近了,对此,他由衷地为他而感到高兴。
的确很开心……
卫铮忽然微微睁大了眼,唇边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消失了。
停下手中的动作,卫铮转过头,怔怔望向了窗外院中那株桃树。从一颗桃种到一棵桃树,几十年的时光过去,这棵桃树益发繁茂了起来,粗壮的枝干向天伸展,夏天的时候绿荫繁密,翠色欲滴。
而现在……正值三月,桃花盛开,粉色的柔嫩花朵代替了绿叶,一朵朵紧挨着占了满树,前人所谓“花欲燃”,正是此等光景。在往日的岁月里,每到这个时节,他们经常捧着书本,就着满树桃花,一起坐在树下看书;困倦的时候,便将书本放在旁边,背靠着树,肩并肩相互挨着小憩一会儿。
这留存于记忆之中的时光,回想起来,似乎离他很近很近,仿佛只要抬起头,便可看清身侧少年映在桃花之下,噙着笑意的眉眼;然而当他转过身,回眸望去,却发现,它早已走到了某个神秘而遥远的的地方,让他再也没有伸手触及的可能。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分开了七年的时光。
心念及此,胸中滋味百般陈杂,心绪纷乱难理,恍恍惚惚之间,卫铮只觉仿佛忽然回到了过去。记得年纪还小时,母亲有时身体不适,这早饭晚饭便是由他来做。而景仪,因着母亲感念景家恩德,在景家父母忙于事务无暇顾及他时,常常被邀请前往卫家一同用饭。
印象最深的那次,窗外的那株桃树如今天一般,桃花灼灼艳丽夺目。他正在厨房中手忙脚乱,忽然之间,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人笑吟吟从门后走了进来,唤了他一声……
仿佛往事重现,厨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伴随着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卫铮的心重重一跳,那个熟悉的名字瞬间滚进了喉咙,呼之欲出。
“相公!”
随着这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卫铮将喉中的“子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