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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很兴奋。没有什么比一位以写作为终生事业的老人,见到约稿信更快乐的事了。他那天非常高兴,巴金特别重视徐开垒的约稿,已经好久不曾写稿子的他,这一天从早到晚都在想着这件事。有时他感到写稿好象是上一世纪的事了,后来当他真想拿笔写稿的时候,也不知该给《文汇报》副刊写一篇什么文章才好。这十年来巴金在干校里劳动,在作协机关里打扫卫生,什么样的脏活累活他都干过。手也磨出了茧子。只是疏忽了写稿。当然巴金在这期间也不是没动过笔,动笔就是无休止地写检查。当他决定应徐开垒的要求写一篇文章时,竟然又感到心乱如麻,一时找寻不到从前写文章时的创作灵感和感情冲动了。
就这样巴金在他的小楼里整整思考了两天。最后,他还是决定以《一封信》作为稿件的题目。可是当他真要动笔时,忽又感到两眼茫然,写了撕,撕了再写。巴金发现无从下笔了,服的脑子里几乎都是“文革”时的字句。那时的语言都成了套话,个人的写作风格早已淹没在极左思潮的简单文学语汇之中了。好在巴金头脑深处毕竟还有那与生俱来的文学细胞,他尽量让自己的出山之作,多少带有一点巴金的风格。写着写着,巴金就淡忘了身边一切,他习惯于以自己的真诚和善良来对待读者。所以他就把心里话都诉诸笔端,留在他那横格的稿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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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悉喜讯泪沾襟(4)
上海《文汇报》很快就发表了巴金的文章《一封信》。
这虽然是一篇千余字的豆腐块儿,可它毕竟是巴金的作品。毕竟是沉寂了十多年的巴金在写文章啊!这样一来,《一封信》所产生的轰动效应就非同一般。那么多读者就是从《文汇报》一角,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巴金还活着!
在经历一场动荡的岁月之后,一般普通的读者都无法了解中国许多作家的现状。尤其是对写过小说《家》的巴金,更不知他在十年中的吉凶祸福。即便一些从前对巴金非常熟悉的文学界人士,也由于南北不通音讯,无法获悉巴金在“文革”结束后的今天,究竟是否幸免于难。现在读者们是从上海有影响的《文汇报》上又见到了他!
“谢谢,谢谢读者们还记着我!”广大读者在奔走相告的同时,都纷纷写信给巴金。由于不知道巴金的地址,这些信都是通过《文汇报》代转的。北京和巴金的故乡四川,早就有一些期盼巴金音讯的老朋友们,在寻觅着巴金的下落了,现在他们看到《一封信》的发表,才知道老人在动荡中安然无病,于是在读者群里开始传说巴金还活着的喜讯。巴金开始收到一些由《文汇报》代转的读者来信。他们中多是些中年读者,他们给劫后余生的巴金写信祝贺他的《一封信》面世,同时也祝贺巴金劫后余生。老人看了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读者来信以后,眼里汪着感激的泪花。他发现读者并没有忘记他。
尤让巴金高兴的是,北京文艺界人士何其芳等人来信,他们也是看到《一封信》以后,才知道巴金的近况。叶圣陶还为巴金特别赋诗一首,遥祝平安。这是老作家在读过巴金《一封信》后即兴填写的词:
诵君文,莫计篇, 交不浅,五十年。
平时未必常晤叙,十载契阔心怅然。
今春文汇刊书翰,识与不识众口传。
挥洒雄健犹往昔,蜂虿于君何有焉。
杜云古稀今犹壮,伫看新制涌如泉。
巴金读了叶圣陶和来自全国各地友人的贺信诗柬,顿时百感交集,忍不住老泪潸然,捧读书信,无声地抽泣起来了。当年6月11日,巴金写的《第二次解放》一文,又发表在上海《解放日报》上。金秋十月《上海文学》复刊,在复刊号上,巴金发表了他“文革”后的第一部短篇小说《杨林同志》。冬天,巴金又在《人民日报》编辑部举办的座谈会上,发表了《除恶务尽》书面发言。也是在这一年的12月,四川老作家沙汀,专程从成都来到黄浦江畔,走进了武康路的寓所,和老友巴金阔别重逢,一对饱受磨难的文坛至友,相拥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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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海外来客(1)
1979年7月25日清早,巴金早早就起床了。
夏天的清晨,天亮的很早,从前在5点钟他才会起来的,而今天早晨巴金是4点刚过就穿衣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