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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的地步。君主对于朝臣,中央对于地方,从未占据过如此明显的绝对优势。一切安排妥当的武后心满意足,第二年正月,她出人意料地宣布还政皇帝。已经做了两年囚徒的睿宗大吃一惊,三位兄长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母亲的礼物只能让他心惊肉跳,立刻上表要求母亲收回成命,自己绝对无意收回执政大权。几天后表章被驳回,太后不许。旦真的着慌了,冰冷的权杖下面躺着多少具尸体他已经不敢去数,只希望自己不会变成其中的一具。也许他的态度还不够谦恭诚恳不能让母亲满意,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结束这场可笑的试探。坐立难安的睿宗接连又上了两道表章,语气更加谦卑诚挚,痛陈自己的无才无德加生性淡泊,即无能力也无心思负荷一国之君的重任,恳请太后继续紫帐称制,唯有皇太后的雄才大略才能给社稷苍生带来福祉。
皇帝三次奉表辞让,太后不能不有所表示,终于重登紫宸殿召见皇帝:“如今皇帝服丧期满,叛乱又已平息,是时候把朝政交托给皇帝处理了,皇帝为何如此推拒?”
睿宗的面容平静如水,神色越发恭谨:“母亲应知儿子生性淡泊不习政事,江山社稷唯有母亲执掌才能安泰长久。”
皇帝话音刚落,武承嗣、韦方质等人纷纷出言赞同附和,武后锐利的眼光逐渐变得柔和,她迟疑了片刻,缓缓道:“既然皇帝决意辞政,那朕只有继续辛苦下去了。”
人人都知道这才是武后的真心话。
在诸武和朝廷新贵的带头庆贺下,武后宣布大赦天下,让黎民百姓实实在在地因她的继续执政而蒙福。
百姓蒙赦的欢呼声传入殿堂,宣告着他们对于太后执政的容纳和拥戴,母与子在这如雷的欢呼声中面面相对。旦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还能让母亲满意。从此以后,朝野上下对太后弄权的攻讦和讽刺会少了理由而有所收敛,这无论对母亲还是对自己都是件好事。对一个一无所有朝不保夕的囚徒来说,常常受这样的刺激并不是让人愉快的经历。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紫宸殿并不属于他,他只想赶快回到幽深的洛阳宫里那间小小的殿宇,那是他的囚牢也是他的避风港。唯有被束缚,他才能更安全。
武后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受儿子委托的名义代行君权,垂下的紫帐继续笼罩着大唐帝国,既限制她,又保护她。和为安全计宁愿被缚的旦不同,她不能忍受一丝一毫的限制,即使紫帐卷起时她必须独自面对弥天的箭雨。如果她甘心终生困于紫帐之中,那么她不过是历代一大群弄权太后中的一位,而她在历史上留下的记载,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几行字。但有了这重紫帐,大臣们也就有了一层遮羞布,可以心安理得地骗自己说仍然在为李唐效力,只是李家现在是女主人当家而已,就像《红楼梦》中贾府上下都能接受认同贾母才是最高权威而不是贾政。可是如果有一天,贾母突然表示不做贾家的母亲和寡妇,而要做史太君,把贾政改名换姓叫史政,从娘家带一票人全盘接管了贾家的内外大权,贾府中人又会作何反应?
武后现在正是这样的打算。她曾经以妻子的身份为病弱的丈夫协理朝政,现在又以母亲的身份代子临朝,可是大权在握的她已经厌倦了这种一定要假借男子首肯委托才能执政的程序,即使只是虚应故事。她希望自己能以独立的个体成为天下之主,她希望那层薄薄的紫帐不要横亘在她和帝国之间,她希望群臣对她的叩拜是因为她是她,而不是在叩拜李治的寡妻,李旦的母亲。在六十多岁生命已进入垂暮之年的时刻,她突然厌倦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她不要再做李家的主妇,她要做武家的女儿。所以,她的自我定位和社会大众对她角色的期许,有距离。
这也是武则天为何只能在唐朝出现的原因吧!也只有这样对妇女约束相对宽松的时代,女性的自我意识才会如此强烈;也只有唐代沧海般宏大的气魄,才可以孕育出这样离经叛道的思维。年过六十的武后依然精力旺盛,乐此不疲地为自己设定一个又一个更高更远的目标,大臣们的脚步永远跟不上她那如飞燕般灵动的思绪。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做皇帝?年号可以改,官号可以改,为什么国号就改不得?在战胜了世间所有人之后,她开始向维系整个社会的纲常伦理发起冲击。而她的对手,也从有血有肉有弱点的人,而换成了无形无质却深植于每个人心中、甚至武后心中的礼教纲常。这是武后一生中所要面临的终极挑战,也是她从未遭遇过的最可怕的对手。它缥缈无形却带来最沉重的压力,它触摸不到却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已经存在了千百年,而且仍将继续存在下去,背负着先贤的智慧与重量,延伸入浩渺无极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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