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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潜微微抬起头,小口小口地抿起来。直到饮下大半碗,他舒口气重新躺下。
我把水碗放下,站起身。
才要迈步,袖子却被攥住。
“阿嫤”裴潜的声音低哑,“别走。”
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乌黑的瞳仁上覆着一层光润的色泽,如乞怜的孩童一样教人不忍。
“我去端粥来。”我说,语气不自觉的软下来。
裴潜似犹豫了一下,望望不远处放着粥罐的案台,放开手。
我倒了一碗粥端过来,看看他:“能自己吃么?”
裴潜试着动了动身体,才支起一点,却倒下去,眨眨眼睛:“起不来。”
我狐疑地看他,又怕他真的牵扯到伤口,只得自己在榻旁坐下。
戚叔送这粥来已有半个时辰,并不很烫。我用汤匙挂了一勺面上的,送到裴潜唇边。
“你吃过了么?”他忽然问。
“吃过了。”我说。
裴潜不再言语,张口将粥吞下,眼睛却望着我,唇角深深弯着笑。
“看我做什么。”我淡淡道。
“好看。”裴潜双目中盛着光亮。他的笑容一向迷人,若是别的女子看到他冲自己笑,一定会面红耳赤,再加上甜言蜜语,说不定会晕倒。
但我不吃这一套。
“傻笑。”我鄙夷地说,又将一匙粥塞进他嘴里。
这粥是从底下挖出来的,显然有点烫,裴潜含在嘴里,不住龇牙咧嘴。
“你这女子”他好不容易吞下去以后,瞪我一眼。
看到这副窘样,我的心情却莫名奇妙好起来,又塞给他一口。
许是我满匙满匙喂得快,一碗粥很快吃完,我想再去添一碗,裴潜却不肯了。
“不要,饱了。”他说。
“那不行,郎中说你精气耗损,要补回来。”我说。
裴潜看着我,脸上却笑容盈盈:“不必了,已经补回来了。”说罢,他叹一口气,道,“阿嫤,想不到卧床让人伺候,这样舒服。”
得瑟。我白他一眼,可是心里却并不着恼。
以前裴潜很少生病,相比之下,我则是常常因季节变换着凉发烧,有时还会重到卧床。每到这时,裴潜就会来看我,也会喂我喝药喝粥。
遇到我嫌这嫌那不肯张嘴的时候,他会眼睛一瞪,说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女子,知不知道长安里多少病得七晕八素的美人求我去看一眼我也不去,如今我亲手给你喂食,你敢不吃?
这话自然是引得我一下从病榻上跳起来捏他。时隔许多年,那些情景如今对调了过来,我还能想起自己面上虽怒,心里却是快乐的。
“那你就再吃一碗,”我说,“舒服个够。”
裴潜苦笑:“可我吃不进了。”
我眉头一扬:“不吃算了,正好,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病得七晕八素的美男子等着我这二婚之妇去喂。”
裴潜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意味深长:“是么,那我同你一起去。我是鳏夫,与你正好一对。”
我的表情在脸上僵住。
裴潜注视着我,脸上的戏谑之色收起,只余认真。
“阿嫤”他伸手过来,我却挪开。
裴潜的手僵在半空。
我低头不看他的脸,轻声道:“夜深了,我去歇息,你也睡吧。”说罢,我放下碗,转身朝门外走去。
出到庭院,天上的月亮已经落到了西边。守在裴潜屋子外面的军士看到我,或多或少的露出些好奇的表情。我不理他们,跟旁人借了灯笼,按着来时的原路,径自回到自己住的宅院里。
这般时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当我进了院子里,却发现月光下有个人,不禁吓了一跳。
接着灯笼的光照,我认出来,那是魏安。他坐在院中的青石板上,靠着身后的老梅树,见到我来才站起身。
“四叔?”我讶异不已,“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魏安却不回答:“长嫂去了何处?”
我一愣,片刻,和色解释道:“裴将军旧疾复发,我去探望。”
“探望到凌晨么?”魏安语气有些尖刻。
我听出这话里的不善,皱眉低声道:“四叔胡说什么?”
魏安却不说话,“哼”一声,冲冲地拂袖而去。
没多久,“砰”一声,我听到不远处传来门扇狠狠关上的声音。
我怔在原地,正尴尬,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