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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
两匹拉车驽马,依命住蹄,其态安然。
车门打开。
邱嬷嬷先跳下车。邱慧天帮她铺好垫脚蹬毡,远远避开。英姑扶了毓笙下来。
易澧但觉,是一段轻云着神鹫举翼扶持,逸出了崖谷。
空气清透,叶尖凝着透明的水珠,林代抬眸,见雨后**里那英健男儿,双眉如鸦,身上袍子裹在了易澧身上,单留一件贴身比甲,赤着双膀,那线条结实健美得,林代明知他心肠黑如墨,竟不能错开眼光。
呵理他水远山长,且贪**一晌。
英姑默然侍立在后。
易澧送客,迟迟不回,天又下大雨,林代生怕易澧出差错,连忙亲自坐车追来寻找,姊弟情深,到哪都说得响。
事实上,若无这场大雨、若无易澧对骏马的心动,云剑也另有法儿拖延时间,要试试林代会不会心急,撇开嗣弟自己看帐。另外,不管林代对云剑眷恋的深浅,云剑也自有法儿叫她自己追上她来。
三刻钟前,有媒人冒雨上门,要替邻县的一位老爷说亲。那老爷年纪足可当林代的父亲,贪恋“林姑娘”的美名,却不知怎有勇气来提亲的,说是知道她守孝,先定亲,三年之后再过门不妨。三年里、三年后,他都愿意帮这一府妇孺撑腰。另外他还抬了大盘的金银,指名送给蓉波,摆明了是贿赂。
这要是蓉波自己作主,搞不好真把姑娘高价卖了。
林代好气又好笑,只得从善如流,扮演一个张皇失措弱女子的本份,既来寻嗣弟、又向大表兄求助。
她勾心、他斗角、老天也凑趣,成就这暮春新雨后,绿叶凝着千千万万滴晶莹水珠,她如行云、他似游龙,相会在这亭前。
林代向这位诡计多端的公子深深福下:“大哥哥。”
云剑伸出一双结实的臂膀,要搀她起来:“玉妹妹,你身子弱,这里潮气大,小心病了!”
他裸着双臂,依礼,岂止不该碰触毓笙,简直该避得远远的!然而云剑这人就有这种本事:他想不守礼,就不守礼,还能那样的正大光明、风清月澈,让人觉得礼数算什么东西?他就是礼数、他就是天道。他做的,一定就是正确的!
传说中的帝王将相,就该有这样的本事,才能聚拢人心、成就一番基业。如今大陵承平百年,正在盛世高峰,云剑的这份天赋,恐怕是虚掷了。
林代只当这是一场戏,人家鸿门置酒,她将计就计,行礼罢,来一番莺啭燕泣,中心思想只有一句:云剑走了,她六神无主,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求哥哥救人救到底。
她措辞不错、姿态更动人。云剑脸上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林代不知怎么了,只好求得更谄媚一点。
四十八 好坏啊哥哥
更新时间2015…2…25 19:56:36 字数:2100
易澧呆呆的望着林代与云剑。
儿童的脸上,往往出现这样的呆滞。事情发展得很奇怪,让他们不能理解,他们就呆住了。大人也往往不能够及时注意到他们、给以足够的疏导。
就算这里有谢家云剑,几年之后会乘云逐风、搅得天下瞩目;还有林氏代玉,不久会与另一个美人一起,成为绝世传奇;以及那个远远背立的不安极了的小厮邱慧天,他的名字将会吓住大江两岸小儿夜啼……
这些人风云际会,鱼儿还没高跃化龙、然而龙气已吐;小苗尚未亭亭参天,然而秀色已透。他们恰好都在这里——还是没有用。他们心神都集中在这场戏上,没有注意到一个孩子,呆在那里,心里想……
想什么呢?
易澧自己也不能精确描述此时的心情。然而很多年后,他挥刀横扫下大片头颅,眼前血色里会依稀浮现出这个亭子。人家朝他破口大骂、或者屎尿**的求饶时,他眼前也会浮现出这个亭子。
亭子里两个人影,是所有人瞩目的中心、似乎光线也全聚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一个人,奠定了他对女性美的赏识标准,仿佛天上仙子,现在却突然显示出极大的柔弱,苦苦哀求,他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另一个人,奠定了他对雄性力量的赏识标准,仿佛是他今生都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让他不知是崇拜、热爱还是痛恨。
西戎的高山上,有一种“雪盲症”,太脆弱的眼睛一下子看见太强的光,于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易澧还太小,就见识了太美的女人、太强大的男人、还有太动人的求告,于是之后普通的事物都无法再打动他。对普通人来说,他成了个冷酷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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