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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长……在这种地方?”陆长卿此时也丝毫不信,只当荒原客别有用心。荒原客却点了根火把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石壁,我先出去了。”
陆长卿在山洞里独自待了许久,天色都已渐渐昏暗。他走出来时,面无表情,如同死人一般。
荒原客递给他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栖桐君过去写给我的书信。你要核对一下山洞里的字迹么。”
“不必了。”陆长卿默默摇头,“那些字是剑刻上的,哥哥的剑法我清楚。”
“凤岐从崖底上来后,我觉得他整个人不对劲儿。后来我便到这崖底搜查,找到了这个山洞。他当时必定看到了石壁上的字,但是,他什么都没对我们说。”
“凤岐这个人,越是不说,心里埋得越深。我想他绝不会放过丰韫,他报复人的手段,一向格外刻毒,绝不会仅仅杀了丰韫那么简单。他之所以连你都瞒了,我猜想,是怕你按捺不住,引起天下大乱吧。而瞒着天子,必定是怕对丰韫打草惊蛇。他就像狼一样,可以在雪地里埋伏很久,再一举杀死猎物。”
“然而我却将这事告诉了你。一来,这件事你是最该知道真相的人,即便凤岐也没权力瞒你。二来,我不愿看你再误会他。”荒原客叹道。
“栖桐君的死,几乎将他逼到绝境。他和你同样的痛苦……我只想你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能减少一些对他的怨恨。当初你在庭上被杖刑,凤岐在前一晚你昏迷时,已将金丹喂给了你。他绝非想要伤你……你在酆狱时,他也做了不少打点,乃至于你逃出之后,他成了众矢之的,削去国师称号……”荒原客看着陆长卿,忍不住道,“庆侯,你若是心里有他,不必再因为愧对你兄长有所顾忌;你心里若是已经没他了,那也……别再恨他了……他如今……如今疯疯癫癫的,简直不成人样……”
荒原客将陆长卿穿过紫菀花海,走到一片林中。那里竖着一座小小的无名墓碑。
陆长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一连朝墓碑磕头。
“你今后打算如何?”荒原客问。
“我只是觉得,这世间的事真没意思。”陆长卿淡淡道,“我兄长一世忠臣,却背了污名,我希望能替他沉冤得雪。”
荒原客知他心中已悲痛万分,相信他绝无心力再掩饰自己。听他的话风,没有了推翻周朝之意,稍稍安心。将此事告诉陆长卿,是他想赌上一把。陆疏桐既然没有谋逆,而是周朝忠臣,那么陆长卿如果奉行陆疏桐的信念,也该放下谋逆之心,做一世忠臣;然而他若因为陆疏桐的真相而愤世嫉俗,或许反而会坚定他的谋反之心。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陆疏桐道。
荒原客点点头,自己先攀上了悬崖,留他一人在这崖底。
陆疏桐压抑多时,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溅在了墓碑之上。他兄长二十年的冤屈!意气风发的栖桐君,竟死在这种荒凉的崖底!
陆长卿嘴角带血,悲痛激愤至极,仰天狂吼。
他忽然感到,国家,就如同一架巨大的战车,无数人用生命推动它前进,又被它的巨轮碾过变成一滩不起眼的血沫。那车轮下振聋发聩的呐喊,混在车轮雷鸣般的转动声中,却也如蚊虫振翅一般微不可察。
推动这巨大车轮滚动前进的正是人类,而人类在历史面前却又那么渺小。
不仅仅是他兄长的冤屈,这种在宏大而无情的历史面前的渺小和无奈,也令陆长卿感到入坠冰窖的心寒。
他觉得自己变得通透,仿佛五官能够察觉遥远到天边的蝴蝶振翅,能够看到水沟边草叶上爬动的蚂蚁的细足。他在历史洪流之中,却亦是创造历史的人;一切都将消逝,一切又都那么可贵。
——这个国家已经到头了,这个国家是腐朽之物,迟早将碾碎在历史滚滚的车轮中。它将毁灭在他的手里,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手里。
陆长卿伫立在山中,微阖着双眼,任大风从四面八方朝他奔涌。
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追逐在凤岐身后的那个孩子,他已经跑过了他。他现在站在前面朝凤岐回首,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局限。
“凤岐,你所守护的,是已经死去即将腐朽的枯木。你妄想让它重新复活。然而新芽已经在腐朽中萌发,它们将取代它,发枝散叶。
“即使你已经知道真相,即使你知道栖桐君死于这个王朝的朽溃,你却还要护卫这样一个王朝,不惜欺瞒我,不惜将我关在牢底。你是多么可悲!”
然而凤岐终究还是无辜的,当初自己被仇恨蒙蔽,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