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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白发了一顿脾气,愤怒压过了担忧,但是次日愤怒散了,担忧便压上心来。料知这个官做不长了,索性当真开始收拾行李,只待巡按挟嫌加罪。过了几日,不见动静,那相识参将却已经叙功提升了副总兵,飞白忝在相知,还得过他提点之德,不免有来有往,备礼去贺。那新任总兵将他拉入后堂,开口便道:“薛推官,你好险!可知道巡按申文,罗织罪名,要陷你死罪?”
飞白吃了一吓,道:“我才到任就遭遇流贼,有什么大罪?最多也就是个不能平乱,弃城逃生,革职处分便了,怎么便弄出个死罪!”总兵摇头道:“你还傻!他说你是流贼内应,里外勾结,因此你一到任,府城就失陷。这可不是要断送了你!”
飞白到底年轻,万万想不到官场险恶如此,吓得脚都软了,扬声只叫苏墨。苏墨本在廊下侍候,听到主人叫声惊惶,冲入去扶住没口子的相问:“怎么了?”飞白冷汗淋漓,惨白着脸简短说了几句,只道:“好狠毒!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也要写一本奏他。”总兵道:“你几品,他几品?你斗得过他?别说意气话了,急速商量对策为是。”
苏墨道:“军爷明鉴,我家老爷是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士,一向寓居苏州府,平生不曾到过西北,如何与陕西流贼有勾结?再说城乱之际,我们主仆逃出城外,一直住在贵营,军爷都是见证,哪有做内应的事成之后,不跟着贼人快活抢劫,却来官军协同抗贼的?”说着跪下来:“这事全仗军爷做主,万望念在交情,搭救我老爷。”
飞白本来吓得没了主意,听苏墨每说一句,便道一声:“对,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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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吴江雪之六 。。。
即使有抗辩口词,有军方见证,这一场飞来横祸却不是等闲能够消弭。飞白也不是完全懵懂,立即写书信给自己相识的同年师友,请求援手,派家仆四处急送出去。苏墨既然是最心腹又最有主见的一个,便蒙委以重任,一直替他送信到北京去向朝中座师求救。从陕入京路途遥远,他心内再急,来往还是用了二十多天工夫,飞奔抵达凤翔的时候,便听说:“薛老爷已被摘了印,押送去西安府臬台大人座下听审了。”
他全身浸了一桶冰水,问道:“关押在何处?受罪不曾?有人送饭也无?”回答:“有凤翔丁将军义气,一直陪同去西安代为申辩。幸好臬台是南直隶人,同乡份上,也看觑着几分。”那丁将军就是总兵的称谓,苏墨听了点点头,也不收拾赴西安,袖着手一直到巡按衙前,奴介之人无法求见巡按,却塞了银两托门子帮忙:“请衙内师爷出来,有心腹机密话相告。”
等了半晌师爷出门,并不认识苏墨,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体?”苏墨双手笼在袖子里,低声道:“紧要物事,过来便知。”师爷只道有贿赂,紧走两步到他面前。苏墨猛然一手抓住他肩臂,另一手擎出袖里小刀,往胸腹之间狠狠扎落。
师爷吃痛,杀猪也似大叫,猛力挣脱,捂住伤口跄踉便逃。苏墨追了上去,举刀往背后又是两下,还待再捅,衙前差役、街上巡兵,已经闻声赶到,叫嚷着七手八脚扑上来夺了他刀,擒拿住了。苏墨一身鲜血淋漓,也不挣扎,只是大叫:“我是薛推官家奴,这恶棍勒索我家老爷不遂,挑唆巡按,诬陷我老爷下狱。今日是为主报仇!”
人命重案,立即送到府衙。刑事案件的审理应该是州府推官的职责,偏偏凤翔府推官就是薛飞白,如今正在西安府问罪,这行凶的又是薛推官的家人,代理官署的官员不敢轻判,移文给知府处理。苏墨下了大牢,打得死去活来,只道:“家主冤枉,为主报仇。”事情轰动了凤翔一府,摩肩擦踵来看审义仆。
巡按面上无光,心内暗恨,派人和知府私下说情,要将苏墨立毙杖下。知府只道:“命案重犯,臬司定然要提,岂敢死无对证?”凤翔府的大小官员都被巡按勒索苦了,宁可帮薛飞白一把,极力撺掇,又把苏墨杀人案移交去省府对词。
苏墨在凤翔府已经敲打得奄奄一息,入西安之后全然神志不清,也不知道经历了几多讯问。终于有一日神魂渐复,听见有声音叫自己名字,他勉力睁目,觑看眼前新雪清辉,竟然从心底泛出笑意:“我发过誓,今生为你而死……终于你也教我拖堕在地狱里陪我,真是欢喜圆满。”
飞白清瘦了些,神态里的骄气倒还没大磨灭,说道:“呸!什么地狱,我案子已经结了,不曾有事。你安心忍耐,过不几日也救你出狱。”
过几日苏墨还是关押在牢里,只不过有了打点,移在洁净囚室,医药伏侍,伤势渐渐好转。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