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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峡那边传来的洪亮嗓音
2006年的最后一个月,在拜访过移动剧团健在的老人们之后,我飞往台北。
赴台的手续是经过两岸多次的来来往往才终于办妥的,直到登上航班,我还在为能否在香港拿到入台证件的正本而心怀忐忑。当我独自站在香港机场明亮的大厅里等候领取证件的时候,不安的心情仍旧有增无减。
我知道,让我真正感到不安的还是此行的主要目的,我要采访的这个人不同于此前采访的任何一个人。他曾经有着几副面孔;他同时拥有七八个名字,一段时间里,到底是“郭同震”、“郭守纪〃、还是〃谷正文〃,都令人坠入五里迷雾中;他还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活阎王〃,除了“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还制造过密谋绑架傅作义、筹划刺杀白崇禧、台湾白色恐怖等等许多让现代人感兴趣的大案……那些抹不去的往事说起来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然而,他仍旧是移动剧团的一员,是那段历史的一部分,这是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否认的……
引导我下决心采访郭同震的是一年前的那个电话。2005年初,从台湾访问回来的电影界朋友帮我带回了所需要的材料,还把郭同震的电话号码交到了我的手上,因我的委托,她找到了郭同震,告诉我他身体很好,很健谈。几天后,我拨通了台北的电话,和张瑞芳一样,我听到了从海峡那边传来的洪亮嗓音和中间夹杂的狗叫。
那天,当我在电话里介绍了自己和移动剧团其他人的情况后,他表现的很兴奋。我问他是否还记得移动剧团的同伴们,他立刻清楚地道出一个个名字,并说他们在一起演了两百多场戏呢!
握着话筒,我有种感觉,似乎和我通话的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我必须不失时机地提出我想要知道的问题。
我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加入军统和国民党的,他说,在参加移动剧团之前自己并没有参加军统,只是拿了人家的钱,为人家做一点事情,当时也弄不清是军统还是中统。正式参加军统是在移动剧团之后,而参加国民党是到台湾后才加入的,连军统的人都很吃惊,他竟然还不是党员呢,可共产党却总认为他早就是国民党了。
他回答得机敏又不失狡黠;有些地方和他自己在台湾的讲述还有出入,如在他出版的《白色恐怖秘密档案》、《牛鬼蛇人》等书里,明明说是1935或1932年参加军统的。对此,我反复地提出质疑,他说那是他口述别人整理的,意思是整理有误。
对于我所提出的为什么要加入移动剧团,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抗战呗,那时候不分彼此!至于为什么没有和荣高棠们一起走,他直截了当地回答说:他们不要我,共产党是不能容纳我这样的人的。他的回答倒是正好应验了张昕老师的分析。他还谈到女朋友吴春莲的死,又说自己是一个敢说话的人,共产党认为这种人不适合他们……
那次通话足有二十分钟,有些问题似乎有了答案,有些问题却依然弄不清楚,而且好像越来越糊涂。还有许多在电话里很难说清的细节和疑点,它们都牵动着我,使我下决心一定要寻找机会把这场对话继续下去。
在台湾与郭同震面对面
在另一间房子里,郭同震或称谷正文已经坐在轮椅上等我了。谷美信在电话里告诉过我,他白天多数时间是睡觉,只有晚上才会醒来一段时间,就那么默默地坐着,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根本不见客,因为我来自北京,和他在一年前又通过电话,更因为我还是受张瑞芳张昕委托来访的,所以对我完全是一个例外。
当拉住他瘦骨嶙峋的手时,我只能感叹岁月的蹉跎。眼前这个瘦弱的老人,他颧骨高耸两腮塌陷,和书柜里那张威武逼人的军人照片相差甚远;与六十多年前,移动剧团那个高大充满活力又带着一点诡秘神情的郭同震更是判若两人。一年前,当我第一次接通他的电话时,他还是高音亮嗓。后来再通话时就日渐虚弱,而现在,他说话的声音细微颤抖,只有当我弯腰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时才能听得清楚。一年中连续几次的进进出出医院,使所有的人都意识到,这个经历了台湾风云政治,一生都在危险和倾轧中度过的老人,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但是,他坐在那里,这一刻,身体依然挺得很直,他的眼神里有种警觉犀利的东西直刺向你,使你觉出这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或许就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钟,他的神经也一会儿都不会放松。
然而,当我拿出移动剧团当年的照片时,他却好像融化了似地笑了起来,他用一根长长的手指点着照片说:张瑞芳!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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