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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因缘了。这种宿命论思想,是公孙龟年第一次走进这座城市,第一次了解到这座城曾叫龟城时,就曾屡屡“一闪念”地出现过的。
多年以后,当公孙龟年又把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规迹、最后一个驿站,从这座古称龟城的大都市,转移到几百公里之外一个叫龟峁山的山、一个叫龟峁庄的小山庄时,他这种宿命之感,就不仅仅是一种“一闪念”了,而几乎就是一种对命运的认可。不过那是后话。
是啊,这座日益走向现代化的大都市的人们,仿佛是突然间,知道了自己居家的这座城市这条河,带“龟”字似的,于是这个“龟”字骤然间就火红火爆起来。许多新兴建筑、新兴单位和部门,竞先挤入这“龟”字命名系列,晚报叫《龟城晚报》,店门外一座 40 层大楼叫龟门大厦,梅辉泊公园人工新造一座小山,干脆仿古叫灵龟山,傍山错落有致修筑的一座古典式宾馆,也以龟字命名叫灵龟山庄、灵龟名人俱乐部。有人曾开玩笑地说,龟与鳖同类,俗名都可通称王八,倒不如把我们城市叫王八市算了。
紧傍梅辉泊公园,与灵丘山庄和灵丘名人俱乐部一墙之隔的梅辉大街 43 号院,在这座古城现代化的新区——梅辉区,绝对算得上最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实在有点寒酸的建筑。这是一个座北朝南的小小院落。主楼是一座五层小楼,西北与东南是两座相对称的厢楼,与临街的那座四柱拱型牌楼式院门建筑,形成一个小小四合院。那座牌楼的门分为三道,中间是正门,两边各一个旁门。正门两扉,旁门各一扉,均为不锈钢筋做成的栅栏门。所有门的上面,均饰以不锈钢细钢筋和钢板焊成的云纹图饰。四根方形门柱上都贴有纯白色马赛克贴面,这是时下最为流行的一种建筑墙饰。每一门柱上都挂有匾牌,但最显眼的还是大门和左旁门之间门柱上,那一方长方形的金色铜牌,上面镌刻四个描红凹形大字:《场》杂志社。其中,书名号中那个“场”字,是采取毛泽东行草手书,其余字均是宋体。
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场》杂志社!
哦,这就是后来同样大名鼎鼎的作家驮夫,任党组书记、总编辑兼社长,党务政务业务一肩挑的《场》杂志社!
但此刻,这位未来的大名鼎鼎的作家驮夫,还不叫驮夫,他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叫驮夫。现在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的军队转业干部,复姓公孙名叫龟年的军队转业干部而已。
009
当“公孙龟年”这个排职军官的名字,跻身在那一年数以万计的军队转业干部名单中,分流进这座省会城市,走进这家人员不上百,却全国都负盛名的《场》杂志社,还没有被人们叫熟的时候,就让他的一个新取笔名“驮夫”,如炸雷般给淹没了,淹没成一根无人知道的小草。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是人们绝对想不到的。那就是,直到本名叫公孙龟年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即将消失之时,人们凡才了解到,就是这个公孙龟年,还有过另外一个名字,一个被岁月风尘湮没的笔名,且是一个不亚于炸雷般为他赢得巨大声誉的“驮夫”二字的笔名。那个笔名和“驮夫”只一字之差叫“纤夫”。不过,那纤夫不是一位小说家,而是一位诗人。80年代中叶岀版的《中国当代百名文学家传略》中,就收有大名鼎鼎的“纤夫”条目。可惜,只有语焉不详的几句话。
事实上,随着笔名驮夫的公孙龟年其人的消失,在更为少数的一部分人中,还有着更为令人吃惊的发现。
如果说人们发现,现在的著名作家驮夫原来就是当年的著名诗人纤夫,那只是一个被人包装过的,许多当代中国读者尽管不得其详,但谁都知道那是一个“受过处分的诗人纤夫”的话,那么,更为少数人发现的“纤夫即千夫”这个事实,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在一些人头脑里,“千夫”是一个“历史反革命”概念。尽管已经有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十多年前,党就为“文革”中多如牛毛的此类事件在大原则上昭雪平反了,连“文革”中许多“著名反革命”,后来都成了全面否定“文革”的英雄,但公孙龟年却似乎必须是一个例外。
以改革开放为旗帜的中国社会大转型,虽然在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深入发展着,而有些挥之不去的历史阴影,却如影随形,如反反复复的倒春寒,总令人想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因而“冰消三尺也非一日之暖”。所以公孙龟年的几乎没有什么故事情节的,一生荣辱,对我们这个似乎全民都习惯于“政治挂帅”的国度,也就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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